隱身唐樓和簡樸的購物中心內的工匠，致力於將傳統工藝品和服裝帶給現代消費者
來到香港佐敦區的一棟唐樓，某個燈火通明的小隔間緊挨著樓梯口，張順景就在裡頭。他手持鑿刀，在一張珍珠白色的麻將牌上刻著同心圓。
「我一輩子都在做這個，」他邊說邊起身，揮著一大把雞毛撢子，清理鑿出來的碎屑。 「這就是為什麼我必須繼續做下去。」
在如此高速轉型的時代裡，香港的手工製品有著獨特的意義。不僅吸引了年輕世代，也召喚著迷戀九〇年代香港剛毅與魅力的人。
過去二十年裡，其他家族企業和經營了幾十年的老餐館，都因令人難以負荷的高昂租金與都市重建計畫而倒閉。從 2019 年以來的政治動盪，外加疫情期間的諸多限制性規定，在香港引起了一波外移潮，同時也讓遊客望之卻步。隨著一個又一個文化標誌的消逝，當地居民試圖盡力保留剩下的那些。
現年 70 歲的張順景人稱景叔，出身於麻將雕刻世家，並於六〇年代從父親那裡繼承了麻將店「標記蔴雀」。在廟街 233 號經營了將近 30 年的店，如今岌岌可危，政府可能很快就會因為現行建築法規而要求他搬遷店面。但他仍然每週開店，「只要我還有力氣，我就會繼續工作，」他說。
雖然麻將這種策略遊戲在香港依舊很受歡迎，但麻將館已經不再流行，大量廉價的機器製麻將占據了消費市場。像景叔和他的父親、祖父所製作的這種手工麻將愈來愈少見。手工製作一副 144 張的牌需費時數週，收費可高達 21 萬元新台幣。
景叔近年來開始接受客製化麻將的訂單。價格為每字 387 元新台幣起、每個圖案 1,160 元新台幣起，可以直接電洽或是透過他的 Facebook 粉專下訂單，製作時間通常需要幾個星期。
從標記蔴雀步行三分鐘到外觀簡樸的寶靈商場，爬一段階梯後，就是王嘉琳販賣繡花鞋的「先達商店」，店面非常窄小，兩側擺了滿珠光寶氣的鞋子。
這項家族事業最初由王嘉琳的祖父母於 1958 年創立。當時，她的祖父製作鞋子，而祖母會再繡上魚、龍和牡丹等圖樣。32 歲的王嘉琳是家裡唯一同時學會製鞋和繡花這兩樣工藝的人。
大約十年前，她攻讀設計並以「將繡花鞋現代化」作為她期末論文的主題，隨後便接手了先達商店。在那以後，她的設計不斷推陳出新，例如孔雀羽毛或是吃竹子的熊貓等圖樣。她與身為平面設計師的父親王景華聯手合作，將繡鞋的鞋底換成了防滑材料。除此之外，她還販售鞋墊上繡有精緻圖樣的深紅色婚鞋與繡著眼睛、耳朵和牙齒的虎頭或象頭童鞋。
疫情爆發後，王嘉琳發現她採購布料和亮片的批發商陸續倒閉了。
「製作鞋子會用到很多不同的材料，」她說。 「所以當這些材料斷貨時，你必須找出辦法。」庫存裡有一組被淘汰的布料，是帶有紫色變形蟲花紋的銀色錦緞。她用這組布料做了鞋子，並在 Instagram 上將其包裝行銷成絕版系列商品。
「其實有很多人真的很喜歡繡花鞋，」她說，來參加工作坊的學員從退休人員到高中生都有。 「年輕人總是充滿活力，能發想出製作傳統手工藝品的新方法。」
現年 32 歲的周衍綸是香港牛仔品牌 Full House Denim & Workshop 的總監，對他來說，現代化的剪裁和時尚的風格是昇華復古服飾的重要元素。他的店鋪位於旺角區上海街萬豐中心 11 樓，旁邊是一排廚具批發店。
曾是牛仔布經銷商的周衍綸創立品牌已屆十年，以販售各式尺寸的訂製牛仔褲而聞名，價格通常從 8,000 元新台幣起跳。他也設計各種牛仔成衣，從西裝褲、報童帽、羽織和服到寬褲等，應有盡有。
「我非常欣賞日本工匠及其對傳統工藝的熱愛。他們做的東西非常精緻，」他說。 「日本牛仔布世界聞名，我們的許多布料都來自日本。」
在他最新系列中的一件短版水洗夾克，零售價為 5,432 元新台幣，袖子由堅固耐磨的劍道服布料所製成，衣襟上綴有傳統的中國盤扣結鈕扣，內襯則是日本竹節紗，並以數位印花技術加上藍白相間的圖樣。
周衍綸所設計的牛仔泰迪熊、手提袋、錢包、襪子和幾件夾克的內襯，背後蘊藏的精神其實是日本襤褸（boro）和刺子繡（sashiko）的拼接傳統，其拼接與縫合手法兼具了裝飾性和功能性。不久前，周衍綸才剛用了幾條復古變形蟲花紋方巾，以縫合手法製作一件波西米亞風運動衫。
「如果你直接穿一件傳統服飾，可能不會這麼有型，」他說。「所以我們使用特殊布料來製作傳統款式的衣服，同時揉合當代美學的剪裁和特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