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短短一刻的社交尷尬,我意外讓自己栽進一個更大、更複雜的窘境裡
我把搬家這件苦差事當作專門針對我的一種強烈精神折磨,而能幫助我安然渡過這個難關的方法之一,便是探索新社區的美食和飲料店。我和女友最近剛搬家,在我們待辦清單上的第一件事——不是把行李拆箱歸位或確認緊急逃生出口——是在新家附近找到一間喜歡的咖啡廳。
就像有些人會說「買一張好床墊很重要,因為你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床上度過。」我認為:「在你的租約到期前,找到一個可以每天和你閒聊15分鐘的咖啡師很重要,因為你跟他們聊天的時間遠比跟你媽聊天的時間來得多。」雖然並非每個人都是如此,但這與「買好床」一說同樣有道理可言。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咖啡廳探索之旅,不計代價也得找到一間好咖啡廳。在接下來的幾週,我們去了很多咖啡廳,它們都離新家不遠,在一定距離內,我們無論狀態好壞都還是願意每天走去。
我們嚐遍了許多咖啡和輕食,其中不免有踩雷的經驗,比如不小心花 435 元買了一個超普通的火腿起司可頌,我永遠都會記得這個慘痛的教訓。最後我們選了一間叫 The One 的咖啡廳,這裡應有盡有,只差不能直接花錢請咖啡師到我們家廚房工作!他們的咖啡喝起來就像在天堂,店員們都很親切,令我們感到賓至如歸。
我們終於找到了!這間咖啡廳簡直完美。
除了一件小事。
「請叫我瑞秋」
當你成為咖啡廳的常客,店員們通常會想知道你的名字,這是很聰明的經營手法,也非常親切。他們會在你點餐時詢問名字,然後記住你叫什麼。我女友說了她的名字,店員們記下來,輕鬆完成這項「入店流程」。
但我卻遇到了一點困難。去了幾次咖啡廳後,我聽到一位咖啡師喊我的名字,聽起來似乎不太像「瑞貝卡(Rebecca)」,但我也沒聽清楚,所以就這樣不了了之。後來又去了幾次才發現,原來咖啡廳裡的每個人都以為我叫瑞秋(Rachel)。
瑞貝卡和瑞秋並列世界上最無聊的兩個白人女性名字,被搞混也是人之常情,但現在的情況實在讓我進退兩難。不過其他人不這麼認為,他們都覺得解決方法很簡單明瞭,就是告訴咖啡廳裡這些非常友善的人們,他們搞錯我的名字了。對大家來說,這很簡單,但我做不到。我已經默認這個誤會太久了,這實在太糗,我也很害怕說出來後會讓店員很尷尬。
我決定就在這家咖啡廳當幾個月的瑞秋。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的名字是能被提起幾次?
經過一番反思,我現在只能攤手承認自己低估了這個名字會出現的次數——為了記住所有客人的名字,店員必須抓住每個機會複誦這些名字。他們跟我打招呼、道別,並親切地與我聊天,瑞秋這個名字就這樣危險地被喊來喊去。起初我的親友們都對我這瘋狂的將錯就錯之舉不以為意,但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
某天早上,我不小心打翻剛買回家的咖啡,我女友只好去店裡再買一杯。她試著用一個不提及我名字的說法,告訴店員「我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沒想到咖啡師隨即問道:「是誰打翻了?」一番拉扯下,她最終默默回答「是瑞秋」。
當我和女友都感染了 COVID-19 而被困在家中數週時,我們拜託朋友幫忙買咖啡,並跟店員說是替「瑞秋」買咖啡。我簡直就像參與了某種證人保護計畫(註)一樣,我總要傳訊息提醒要在那兒跟我喝咖啡的人必須叫我瑞秋。如果我在咖啡廳巧遇朋友,我就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靠上他們的耳旁、低聲說「請叫我瑞秋」。慢慢地,我開始有點後悔了。
然後,店員開始在咖啡杯上寫下小瑞(Rach)。小瑞!我的假名現在甚至被取了一個小名!
儘管如此,我還是不願多說什麼。已經太遲了,而且,一間咖啡廳裡能發生的事最多也就這樣了吧,我們一定已經到達瑞秋烏龍的極限了。
「一時」的尷尬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我某天和朋友約好吃早餐,決定試試在 The One 用餐。我一如既往地事先傳訊息提醒朋友,見面時她向我揮手、開心地說「早安,瑞秋!」。我點了一杯咖啡,當店員端上咖啡時,我看見拉花大大寫著 R-a-c-h。
我無法找到合適的字眼來描述我當下的情緒。從別人的視角看來,我可以想像我們對這杯美麗拉花的反應有多奇怪。我們立刻安靜下來、張大嘴巴——人看到超好笑的事情時會有的生理反應——但我們不能笑出來。然後,我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多麼奇怪,幾乎異口同聲喊出「天哪,太可愛了!」和「哇,真是有才!」
這是個令人難以置信又顯而易見的教訓。為了避免雙方都會感到有些尷尬的瞬間,我現在反而讓自己陷入了一個更複雜的處境,開始擔心另一個更慘烈的尷尬情況:要是他們發現了我根本就不叫瑞秋,而是叫瑞貝卡呢?
對於自己在前陣子做出這個糟糕又令人費解的決定,我虛心檢討,也決定再也不要讓自己落得如此下場。但儘管這次經驗確實爲我上了一課,我要很遺憾地告訴各位,我絕對不會把我學到的東西應用到目前這個窘境裡。除非咖啡廳的天使店員們讀了這篇文章、並發現了我的祕密(如果你們正在讀這篇文章,我愛你們,你們的咖啡是最好喝的,我很抱歉。)在那間咖啡廳裡,我就是瑞秋。
註:美國法警局在審判之前、期間或之後會為受威脅的證人提供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