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 有個藝術犯罪小組,他們最近超忙

專門調查藝術犯罪案件的 FBI 探員發現,大眾對他們的工作愈來愈感興趣

多年來,美國聯邦調查局(簡稱 FBI)探員們的工作基本上都非常低調,儘管他們的任務往往讓大眾充滿想像。

從以詐欺手法取得的超級盃戒指,到歸還從秘魯教堂被盜的畫作,再到某人熟練地偽造出處文件,將他在網路上購買的普通藝術品變身為高價作品。

而現在,專門負責調查藝術犯罪的 FBI 探員有了更高的知名度,部分原因是藝術犯罪小組從去年夏天開始追蹤的一起案件。

突擊搜查奧蘭多美術館的行動讓他們引起公眾的注意。探員在該美術館查獲了 25 件作品,館方宣稱這些作品出自知名藝術家尚-米榭・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之手。他的作品經常在藝術拍賣場上以數百萬美元成交。但是奧蘭多作品的歷史已經出現許多疑點,探員開始調查作品的真偽。

調查仍在繼續進行,但這個近年來已擴編到二十多名、駐紮全美各地的藝術犯罪小組,儼然已因為這起藝術醜聞事件,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

最近這個團隊的兩名調查人員:負責洛杉磯藝術犯罪部門直到去年退休的探員伊麗莎白・里瓦斯(Elizabeth Rivas)和接替她的探員艾倫・格羅夫(Allen Grove),同意接受《紐約時報》的採訪。

2022 年探員伊麗莎白・里瓦斯(Elizabeth Rivas)(左)和格羅夫(右)與兩塊被歸還給義大利的古馬賽克的合影。(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via The New York Times)

他們以「正在進行調查」為由,拒絕就巴斯奇亞作品一案發表評論。但他們討論了藝術犯罪小組的起源和目的,以及普羅大眾對這個小組與日俱增的興趣。以下是經過編輯的採訪摘錄。

你能告訴我這個團隊的起源故事嗎?

里瓦斯:從 2003 年開始,大約在伊拉克戰爭期間,巴格達博物館和巴格達其他文化地區發生了許多搶劫事件。當時,FBI 總部認為有必要成立一個團隊,專門負責辨別失竊的藝術品和古董。初衷是希望 FBI 能夠幫助歸還任何遭竊並進入美國的物品。

FBI 探員在這之前很久就已經在處理藝術品案件,但正式成立小組是從伊拉克戰爭開始。

為什麼這項工作很重要?

格羅夫:很顯然,我們做的很多事情不一定攸關生死,但我們處理的這些畫作和文物,以及各種類型手工藝品的歲數遠遠超出了我們在這個組織工作的年資,甚至超出了我們的壽命。

這也是 FBI 可以特別負責的任務。我們是一個全國性組織,但我們在政府部門都有全球聯絡窗口。案件確實會變得複雜,尤其是古文物交易,它的觸角遍及各個國家和各種可疑組織。

FBI 幫忙找回了《瓜達盧佩聖母》(左)和《五旬節》(右),這兩件作品都從秘魯教堂失竊並偷渡到了美國。(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via The New York Times)

人們對這類工作的興趣似乎與日俱增。

里瓦斯:我們做這樣的工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只是近期被宣傳得比較多。隨著疫情期間詐欺和竊盜事件增加,工作也變得更加繁忙。我們的案件通常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到達起訴的階段,所以我認為很多案子和我們所做的重要工作現在才開始曝光。

格羅夫:我注意到現在很多紀錄片和 podcast 都在討論藝術犯罪和古文物案件。這點呼應了全球對於這個領域的興趣,但也說明了此類案件的許多特徵,它們不同於毒品案件或典型的白領犯罪案件。這些案子不屬於我們經常聽到的犯罪故事:兇手和可怕的暴力犯罪。藝術犯罪案件似乎總是涉及有趣的角色。

請和我們分享一些最有趣的案子。

里瓦斯:人們對於藝術犯罪的興趣,很可能是源自於諾德勒畫廊(Knoedler Gallery)一案。這家位於紐約的重要畫廊是歷史最悠久、最負盛名的畫廊之一,但它出售贗品。事實上,FBI 發現了這件事,並致力於起訴涉案人員,我認為這揭露了藝術市場存在詐欺行為。

然後是魯迪・卡尼萬(Rudy Kurniawan)葡萄酒詐欺案。藝術犯罪小組處理的一些較大規模的詐欺案件揭露了一個事實:葡萄酒是一個不受監管的市場,並且存在許多問題和大量假貨。

還有一起詐欺案,是一名住在西好萊塢,自稱出身名門的紳士。他在網路上以數百美元的價格購買藝術品,然後以數十萬美元的價格轉售這些作品。他為這些贗品偽造出處文件。他最終認罪,並因郵件詐欺、電匯詐欺和稅務詐欺被判刑 60 個月。

格羅夫:里瓦斯探員邀請我參與那個案子的搜查,我們在一張桌子下面找到一個他的行李箱,裡面有幾個浮雕印章,他用這些印章來偽造作品保證書。發現這些印章時,絕對是個「啊哈」的時刻。

這項工作與你們職涯早期所做的工作有何不同或類似之處?你們說你們都喜歡藝術;剛入行的時候就喜歡藝術嗎?

里瓦斯:我職涯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處理詐欺等白領犯罪案件。許多藝術犯罪案件都是相同類型的詐欺:它涉及某種形式的金錢。今天也許是巴斯奇亞,明天可能是畢卡索,但無論發生什麼詐欺行為,我都會像處理任何金融犯罪案件一樣調查它。

美國一名紐澤西男子在出售或試圖出售三枚刻有橄欖球四分衛湯姆・布拉迪(Tom Brady)名字的超級盃戒指後,對多項指控認罪。(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via The New York Times)

那麼,如何快速成為藝術專家呢?

里瓦斯:我對藝術的熱愛來自於旅行和參觀美術館。我沒有受過這方面的教育。

我曾與一位洛杉磯警局的警探合作,他負責洛杉磯警局藝術品竊盜小組超過 25 年。我會從他那裡得到專家的名字。我從他那裡學到了很多,也從在我加入之前就待在藝術犯罪團隊的其他成員那裡學到了許多。

我們也有自己的藝術犯罪培訓,通常每年一次,我們學習如何處理這些案件,以及了解其他探員學到的經驗和教訓。

在開始調查案件之前,你知道巴斯奇亞的作品嗎?

里瓦斯:是的。如果我在調查涉及特定藝術家的贗品,我通常已經讀過書並且看過所有的紀錄片。我會做功課。如果我不知道,我會學習。對藝術家及他們的風格了解愈多,愈有助於調查工作。

格羅夫:其中很多是在職培訓。在處理文化財產方面,我們有專門的藝術犯罪小組培訓。如果我們要將藝術品作為證據,我們必須採用特定方式來處理作品。你對待巴斯奇亞的畫作與對待一把格洛克 19 手槍的方式肯定不同。

里瓦斯:我們是找專家的專家。我們會根據藝術家或作品媒材來諮詢專家,仰賴他們來幫助我們。

你們的團隊一次可以追查多少起犯罪案件,你如何決定查哪些案件?

里瓦斯:我們的線報來自四面八方。電話、在網路上購物的受害者,以及其他遭受損失的人。

在確認案件時,我們會判斷是否有發生犯罪行為,以及訴訟時效是多久。另外,物件是什麼?是否對美國歷史很重要?例如從博物館被偷走的《綠野仙踪》中的紅鞋。

每個美國檢察官辦公室對他們想要起訴的刑事案件都有不同的門檻。如果涉及一件重要的藝術品,我們會有一點優勢。

藝術犯罪部門在奧蘭多突擊搜查後受到了更多公眾關注。探員查獲美術館宣稱出自尚-米榭・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之手的作品,這位知名藝術家的作品經常在拍賣會上以數百萬美元成交。(Melanie Metz/The New York Times)

哪種藝術犯罪最常見?

里瓦斯: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詐欺案件,也就是以假亂真的交易,這大概是最大宗的犯罪。這不僅止於藝術。可能是體育紀念品。也可能是收藏郵票。

指控可能是電匯欺詐、郵件欺詐,可能是一樁洗錢案,也可能是有人為了逃稅而犯案。

格羅夫:也有竊盜案。如果有贓物越過州界,那麼我們就會聯絡聯邦小組。

你提到了一個關於被竊藝術品的聯邦資料庫。

里瓦斯:是的,它叫作「失竊藝術檔案」(Stolen Art File)。你可以輸入藝術家的名字,然後查看資料庫中的物件。這非常有幫助。有人會用 Google 搜索藝術家的名字或任何正在出售的物品名稱,他們會看到它被偷了,然後我們就會收到通知。

對藏家有什麼建議,或者對藝術圈有犯罪傾向分子的警告?

里瓦斯:受害者有時很難相信自己被騙。很多騙子會討好受害人,看起來很善良、很周到,像是很真誠的人。而且我認為許多受害者無法相信他們被騙了,或者那個人會這樣對他們。這中間很大一個因素是信任。

對於藏家:請審查作品出處,如果價格太低而且好到令人難以置信,那很可能就不是真品。做好功課。我認為藝術圈每個人都希望在儲物櫃或跳蚤市場找到一件真正的畢卡索,但這種機率十分渺茫。許多人都在尋找並相信他們買到了真品。而很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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