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笑著就哭了 —— 野生動物攝影

野生動物攝影追求的是瞬間的感動，記錄自然的力與美，將之凝結在一張照片中，在這個領域有別具意義的獎項——搞笑野生動物攝影獎（Comedy Wildlife Photography Awards），由「生而自由基金會」舉辦，致力於野生動物和棲地保護，同時也推廣生活中能簡單實踐的環保觀念。它的標語是「透過比賽從事保育」（Conservation through Competition），攝影獎始於 2015 年，參賽作品競爭一年比一年激烈精采，讓人驚嘆野生動物展現的姿態不只野性之美，更多的是生活記趣，以及失誤的那面……

搞笑野生動物攝影獎的冠軍獎品對喜愛拍攝野生動物的同好而言非常誘人：雙人肯亞野生動物保護區一週的導覽之旅——讓得獎者可以再拍更多作品！

因為主題是「野生動物」，所以家中的貓貓狗狗寵物們，或是農場的動物，你們無法參加這個出糗大賽。2020 年的首獎是隻看起來正對著人類「比中指」的臭臉海龜；2018 年是向前攤手的松鼠，現在成了有名的網路謎因「休但幾勒」代表圖之一；還有腳滑的貓頭鷹、宛如宿醉嘔吐的企鵝、被逆流鮭魚跳躍擊中的棕熊，幾年下來累積的搞笑動物攝影，看完一輪足以讓人一掃陰霾，愉快地放聲大笑。因為有許多動物的行為舉止和人相似，甚至令觀者覺得可以從照片中讀出動物的情緒，想為牠們配上旁白，更忍不住大喊「工讀生不要演了！快出來喔！」，彷彿有人身披動物布偶裝逢場作戲。

這些精采的好照片是如何產生的呢？也許看完各路動物攝影大獎後，會先冒出「高檔相機和大砲長鏡頭」的想法。確實，好設備一舉拉低了攝影入門門檻，但對光線、色彩和構圖取景的天賦和敏感度仍是不可或缺的。除此之外，還要再加上好的時機和運氣。野生動物攝影，充滿各種不可預期，加上野生動物完全不受控制，可能幾千張照片中才會出現一張滿意之作，大部分是錯過了那一剎那就是下輩子再見了，搞笑野生動物攝影得獎作中，更可說是滿受好運之神眷顧的難得畫面。

遺憾的是，有些不願意等待的拍攝者（我甚至不願稱呼他們為「攝影師」），不是去尋找並等待畫面，而是讓動物進入被設計好的觀景窗中，拍出「不自然」的假生態照，而且這樣的拍攝風氣充斥在現今網路社群中，可能你我都曾瞥見過，還誤以為是驚世美照。

誘拍和擺拍

這種不道德的拍攝方式大致分成兩種類型：誘拍和擺拍。誘拍主要以食物引誘動物出現，地上灑滿榖物小米、市售麵包蟲和肉類，在水面下放置裝有活魚餌的水缸等，用以拍攝鳥類的展翅和覓食照。這些照片常見動物正在吃自然環境中憑空出現的食物，或是用修圖掩飾掛餌釣魚線的痕跡。另外，也有有心人士以器材播放錄製好的動物聲音來吸引同類動物出現，長時間下來，會使牠們時時處於高壓的疲憊狀態，一直警戒地認為有競爭者冒出來搶地盤，但不管怎樣都只聞其聲，不見其假想敵。

拍攝者面對誘拍的指控，常見的反駁理由是：能讓動物吃得飽又很親近人不好嗎？當然不好，請把白雪公主和森林動物唱歌跳舞的幻想留在動畫中就好。台灣人對「餵食動物」的觀念很像阿嬤想把孫子餵飽餵胖，看似兩方各獲得身心上的滿足，但餵食的餌料並非動物平常會取得的食物，不但吃進肚不健康 ，還會因為習慣人類餵食進而向失去捕食能力。且許多誘拍方式本身就容易害死動物，曾有人拿大頭針固定用以誘拍的蟲，結果鳥連針一起吞食而死亡。實際上，台灣人對餵食動物所帶給人類的逆襲再清楚不過，少數人讓獼猴誤以為人就是有食物而上前索食，造成人猴衝突。同理，也不該餵食其他野生動物。

擺拍是另一類等同虐待動物的拍攝方式，乍看是有趣的動物互動畫面，像是高舉雙手、彷彿要使出拳腳功夫的小型動物，其實是被細線固定黏住，再透過後製修掉細線等道具；或是兩隻蝸牛像耳機一樣貼著青蛙、變色龍捏住青蛙的嘴巴等，也都是動物遭拍攝者用膠水等工具黏住而無法動彈。

另一種容易使觀者不查的擺拍，則是動物並非處於自然的環境中，比方說育雛中的鳥巢周圍毫無遮蔽物，是因為枝葉被拍攝者剪掉了，甚至連巢帶樹，鋸下整個枝幹，再拿到空曠處或攝影棚中重新打光布置一番。更甚者，把幼鳥移出巢外、將鳥的飛羽剪除，或使動物累到任其擺布。而拍完以後，動物該怎麼處理？觀者永遠不會知道，看似動人的照片很可能就是動物的遺照。

令人難過的是，這些行為不是不犯法就是難用現行的《野生動物保育法》規範。今日要取得高階攝影器材不再像過去一樣困難，網路社群要呼朋引伴也很容易。每當少見的候鳥過境，或是出現偏離自身遷徙路線的迷鳥，總可見大群攝影者聚集。純拍照絕不是壞事，然而少數人為了拍照而破壞環境，大量聚集的閃光燈和快門聲也嚴重影響動物的生活。這些照片經常受不知情者廣傳，拍攝者究竟是真心喜歡動物，還是用了不健康的方式愛動物，又或者僅僅是為了得到更多讚和名聲，觀者無從得知。

野生動物攝影要能展現真正的動物生態，而不是充滿不道德的造假。搞笑動物攝影獎一律禁止任何有可能傷害到動物的作品參加，更顯得難得的鏡頭是如此的珍貴。我們受眾可以做的是收到網路美圖時，先緩個一兩秒判斷一下畫面是否有鬼，不分享、不給讚，協助破除「美圖」的假象，減少這類照片營利的機會，即使宅在家用網路滑手機，也能貫徹搞笑野生動物攝影獎向大眾推廣的環境保護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