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劇團 X FOCA 福爾摩沙馬戲團|《夢與陰影》:關鍵字是「超越」

在各類娛樂與資訊充斥的今日,馬戲不再於生活中扮演以往的角色:奇觀、娛樂、使人驚呼或發笑。它在文化上發生了轉化,似乎因此有機會從娛樂的拍子當中「落拍」,也使其中訓練有素的身體變形,和別的事物跳起新的舞來。

兩廳院在2021年牽線,讓河床劇團與 FOCA 福爾摩沙馬戲團(以下簡稱 FOCA)開始合作。對導演郭文泰而言,當他第一次看到 FOCA 演出,他心中出現的關鍵字是「超越」,不只是馬戲當中身體能力的超越,而是「超越」想像的可能性。

合作第一年,兩個劇團一起開了幾次工作坊,由 FOCA 團員示範馬戲經典道具的使用方式,不只包含他們所熟悉的技巧,還有曾想嘗試的各種可能。郭文泰提到,在這階段讓他欣喜而驚歎的,是個簡單的舞台指示:「從 A 點移動到 B 點」,在 FOCA 團員的執行下,有多達五十種以上的「路線」,而且團員之間彼此競賽,發展出更有趣的結果。

這些呈現形式的交流,在後來的創作工作坊逐漸延伸。文泰邀請馬戲團員使用道具、空間、身體、聲音,用表演語言創作兩三個不同的片段來介紹自己。這個過程變成一種「挖自己」的訓練,挑戰演員打破馬戲娛樂的面向。

河床劇團提供/徐宇昕攝影

為了探詢當代馬戲的更多可能性,FOCA 時常與不同創作者合作,如2016年與劇場導演 Baboo 合作的年度作品《一瞬之光:How Long Is Now?》,將新馬戲身體與物件劇場融合,運用馬戲本被預期的娛樂拍子展開關於「情境」的提問與探索。經歷更多這類合作後, FOCA 的團員對於馬戲身體能往何處延伸,保持著開放而柔軟態度,並帶有高度的創造性。每一次合作都會帶給他們不一樣的歷程,並使馬戲身體產生不同的質變。

對郭文泰而言,傳統馬戲的重點是娛樂,不過該如何更完整馬戲的內在世界,並展開視覺趣味以外的層次,一直是他努力的方向。以他的話來說,就是:「怎麼給動作一個心。」

而這也是河床劇團與 FOCA 新作《夢與陰影》中的挑戰。趣味、奇觀不應被掩蓋,不過需要複雜化,讓它們不會被兩廳院1,400位觀眾的大舞台「吃掉」,「做好看的畫面不難,從好看轉變成無比好看,不簡單。」郭文泰說。

構思主題時,郭文泰也想過政治社會議題的方向。2021年,河床劇團《被遺忘的》,以1984年礦災的歷史事件延伸討論勞工議題來創作,讓郭文泰看見劇場的教育功能。而在創作過程中,他領悟到,演出並不只提醒人們回首過去,也剖析當下的自己對這些議題的看法,於是《夢與陰影》的創作方向逐漸收束在「自我」。

河床劇團提供/徐宇昕攝影

 「我很喜歡『表演是一面鏡子』的概念。我們可以透過看一場演出而看見自己,更瞭解自己。」而精神分析解析夢境,其核心即是為了瞭解自己。我們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活在私我的夢境中,體驗著只有自己知道的恐懼、失敗、成功與慾望,醒來時思緒卻抓不住夢中涵義,留下未解的意象。郭文泰指出:「人們總是想分享自己的夢,有說夢的慾望,為什麼呢?因為只有他自己看見。」對他而言,河床劇團的「開房間」系列是為了一個觀眾、以劇場藝術創造一個夢境,而「忍不住想,如果1,400人同時做同一個夢,一起走進去、活在那個空間裡,會如何?」

他分享一個夢幻經驗。大學時他在波士頓去電影院看了《怵目驚魂28天》,從電影院出來時有種奇怪的感覺。「我雖然能正常走路,但是腳卻像是離地一般。迎面走來一些路人,我竟然覺得可以穿透他們。」這種因為電影影像導致日常變得陌生的效果,也成為他創作靈感的一部分。

 《夢與陰影》的發展遵循夢的邏輯,演出者經歷了陌生化的過程,從馬戲身體的節奏中被放逐、在一個如夢的時空重新建立新的表演邏輯。剛使人發笑的卻要使人流淚;驚奇也許轉為無語。觀眾體驗過程亦陌生化,慣常的動機與目的之連結都將不適用。

河床劇團提供/徐宇昕攝影

其實郭文泰的生活總是比夢有趣,因為在醒著的時候,他一直做著許多白日夢,例如觀察 FOCA 演員的動作時,他的腦中會出現一大堆畫面,且繼續延伸、超越日常。而在夜裡,夢中的他都在吃泡麵。 河床劇團與 FOCA 為期兩年的發展與排演即將吿一段落,其成果《夢與陰影》會在4月初的台灣國際藝術節(TIFA)與觀眾見面。在一個小時的作品開始之前,也許觀眾剛下班、經歷了繁忙的交通。為了產生那種「腳離地、可以穿透物品的感受」,郭文泰建議大家:坐下來閉起眼睛深呼吸5次,將日常暫時忘記,再張開眼睛時,就進入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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