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卡夫卡「城堡」迷霧的經典劇《秘密森林》

如果說劇反映現實,在亞洲劇中,鮮少有比《秘密森林》更精確的。它的手法就像工筆細描,一點線索、一點走漏的風聲、一串敗壞的人心。都細得讓你看到這官商勾結如何遮蔽天地,讓人有如置身森林般走不出去。

第一季就創造絕佳口碑的《秘密森林》,出奇的部分不是它超越了如《白宮風雲》或《紙牌屋》等歐美影集,而是它更精準地反映了屬於亞洲的現實。以描述政商糾結關係的力道來說,亞洲劇至今沒有一部能超越《秘密森林》。第一季揭開了全球化成為少數人金權遊戲的真相,自資本主義被極權政治改變後,人力價值遭貶,世界局面被重新改寫。

財閥有著直逼政權的權勢,檢察官黃始木與警監韓汝珍進入尤如卡夫卡《城堡》中隱喻的官僚體制,體制就是如馬克思‧韋伯所說的密不透風,而真相如沾黏在其上的蝴蝶隨時可粉塵化。

要將政商的盤根錯節抽絲剝繭,編導必須有很強縝密的邏輯力,白手套如何運作、政客如何成為商人的傀儡,以及偽資本主義如何成為當代專制重演的推手。既然第一季就已經有如此佳績,第二季如何持續不敗?

要看《秘密森林》第二季前,可以瞭解一下為什麼南韓總統文在寅一直想建立督察公務人員的獨立調查部門。因為從日據時代開始,韓國一直是檢警一體,檢察官可以指揮案件的搜查、拘押,甚至有讓案件終止調查的極大權力。

長年下來,檢察官成為南韓最有權力的職業,也因此吸引了各勢力的介入,成為最容易沾上利益的職業。導致大企業所犯的案件不了了之、總統盧武鉉被財團霸凌而自殺,不只引發民怨,也在在成為韓國人心中的「痛點」。

《秘密森林》第二季就是藉由一個小案子開始,讓你看到體制之惡如何像串粽子一樣,一個個浮出水面。而擁有極大權力的檢察官如何在各方角力中還能保有清明與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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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森林》不算是爽劇,但它卻是齣讓人精神上非常充實的劇,讓你陪同黃始木體會磨練心智的樂趣。它一開始只給你拼圖的一角,如第二季第一集,看似很簡單的大學生溺死案,海岸線的警告標語竟然被網紅剪除,如此黑白分明的案件,卻帶出了富二代的權勢,與法官退職後當所享受的前官禮遇。隨著劇情發展,愈挖愈像黑洞,牽涉到的單位愈來愈廣,而之後亦爆出某警察拒絕收賄而被霸凌致死的案子。這兩個案子有如線頭,讓你忐忑地不知會拉出多少位藏鏡人。

有人說第二季比較沉悶,但卻也因此凸顯出之後深海炸彈的威力,檢察官徐東載被綁架,凸顯出檢調心結、檢察官的共犯結構難容「叛徒」,甚至經由徐東載經手的青少年案件中,就可一窺金權統治下,孩子們面對財富不均的身心扭曲。

但第二季尤其要細細品嚐警檢們「身不由己」之際,那細微卻深刻的情感,因為動手術導致情感缺失的黃始木,在徐東載被綁架後,他出現了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情緒波動。而裴斗娜飾演的警監韓汝珍對體制感到失望,但對同袍仍抱持人情與義理間的矛盾,抑或是其他檢察官並非愛錢,而是出於求生之無奈。都讓第二季更有「人味」,善惡沒有絕對,人多數時候都是如此的糾結,處於灰色地帶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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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感人的是,徐東載看似是個巴結財團的騎牆派,但他失蹤後,同僚整理他經手的案子,才知道他過去如鴨子划水般,對某些真相的追求不亞於黃始木。如此描繪出人的兩面性,同時帶出彼時第一季在李檢察長麾下,兩人於西部檢察署裡的同僚情誼。

良知在體制之惡中是如此難以堅持,使得他們在精神上必須握緊對方的手,才能走下去。也使得黃始木始終不放棄找尋徐東載的下落。

這二季仍然燒腦,但會讓你看到人性之光,那並非是源自於他們的成功,甚至他們多數時候是失敗的,但這一季將成敗的價值觀做了顛覆。如韓汝珍知道自己可能跟黃始木處於對立面時,她百轉千迴的內心戲。失去了志同道合的人,進入了權衡利害的體系,韓汝珍這顆澄明的心,如何做出了旁人會覺得失敗,但問心無愧的選擇。

《秘密森林》最好的部分,是拍出了「正義的餘味並不好」,大家以為得到正義了就是結局了,但正義始終仍在看不見盡頭的隧道另一端,幾名檢警主角是如何似唐吉軻德般痴心做夢,在黑暗中找尋光的方向。因為有他們的存在,你知道結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為少數的他們仍然團結。拍勝負成敗的劇是下乘,上乘的劇始終拍的是迷霧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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