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53歲中年男子的微笑，可能帶著某種虛情假意，也可能不懷好意；我選擇相信後者。它不是小丑那種令人發顫的咧嘴笑，也不是洋溢在政客臉上幸福的陽謀；比較像是半退休生活該宣告結束、為了重拾群眾爭相膜拜的假笑。去年5月，當社群媒體上出現了一個新的樂團名字——「The Smile」以鬼魅的開場、歡快的搖滾節奏唱出〈You Will Never Work In Television Again〉，任何人都會疑惑電台司令是不是要解散拆夥？還是主唱湯姆・約克（Thom Yorke）又不甘寂寞了呢？
再把時間拉回到去年5月22日，The Smile的 Instagram 上有一張字跡潦草到可能連租車平台 iRent 都審核不過的簽名，上面寫著湯姆・約克、強尼・格林伍德（Jonny Greenwood）、湯姆・斯基納（Tom Skinner），以及奈傑爾・戈德里奇（Nigel Godrich）的名字；The Smile就在那時宣告出道。問題是，The Smile和電台司令、原子和平樂團（Atoms for Peace）會有什麼不同？第一期電台司令迷引頸期盼的校正回歸會否出現？歌曲〈You Will Never Work In Television Again〉聽起來似乎有譜？
英國《衛報》和樂評網站「Pitchfork」將The Smile評譽為電台司令最好的支團，大概是在說湯姆和強尼這對自1980年代在牛津一起闖蕩的搭擋，在分別任性地單飛多年後，終於孵出了一個類似2.0或3.0的電台司令。強尼開始認真在The Smile裡彈起吉他，湯姆繼續寫詞調侃那些他討厭的人；除了政治領袖，當然也包括那些惡名昭彰的演藝圈人士及當代「運動」。
除了湯姆與強尼，設備之王奈傑爾真的是電台司令最「rich」的人；多年來被當成最佳第六人，幾乎包辦樂團所有專輯的監製，也是一路把第一期（《善變》）電台司令變成第二期（《OK Computer》）的始作俑者。奈傑爾負責找錢、找設備、找錄音室（棚）、錄音混音，也是陪伴湯姆駕著鼓機和合成器進行午夜飛行的人；The Smile的首張專輯《A Light for Attraction Attention》絕不可能沒他的份。
電台餘黨都清點完了，接下來要隆重介紹一位重要人物：湯姆・斯基納（Tom Skinner）。湯姆・斯基納是倫敦前衛爵士樂團「即興之子」（Sons of Kemet）的創始團員及鼓手；過去20年活躍於倫敦地下新興音樂圈，合作過的樂手如零七樂隊（Zero 7）、電子音樂家馬修・赫伯（Matthew Herbert）、音樂製作人 Floating Points 與米蘭樂團 Kano。雖然多數樂評會將沙巴卡・哈欽斯（Shabaka Hutchings）視為「即興之子」的靈魂人物，不過若少了湯姆・斯基納精湛的鼓技，想要信手捻來非洲爵士樂、加勒比傳統音樂、牙買加音樂也絕非易事。
從The Smile的成軍到專輯《A Light for Attraction Attention》，有人激動歡呼電台司令終於重回吉他搖滾，也有人覺得湯姆和強尼已走得太遠；The Smile彷彿《黑鏡》令人不寒而慄的表情。回顧電台司令的上一張專輯《月形池》，以及湯姆單飛的《ANIMA》，再加上強尼為珍・康萍電影《犬山記》製作的配樂；如果將這些音樂進程製作成一張走勢圖，那麼我們會發現，現在的他們離《親愛的派伯諾》與《善變》有多麼遙遠。
幾首單曲〈You Will Never Work In Television Again〉、〈The Smoke〉、〈Skrting On The Surface〉聽下來，能明顯感受到電台司令受到了前衛爵士及藍調音樂的影響；甚至〈The Smoke〉挑逗的貝斯線條與節拍，都比較像是《肢解樹王》後的音樂取向。專輯除了有倫敦當代管弦樂團（London Contemporary Orchestra）的鼎力相助之外，一字排開的英倫當代爵士翹楚拜倫・沃倫（Byron Wallen）、Theon and Nathaniel Cross、切爾西・卡米克爾（Chelsea Carmichael），無疑把一張新電台司令專輯的額度都用好用滿。
今年4月釋出的新歌〈Pana-vision〉除了搭上影集《浴血黑幫》第六季最後一集的配樂，MV 還找來動畫師莎賓娜・尼可斯（Sabrina Nichols）和藝術家史丹利・唐伍德（Stanley Donwood）一同操刀視覺；陰森詭譎的樂風彷彿回到了《1號複製人》與《失憶》時期。而〈The Smoke〉迷人的放克節拍，則猶如 Afrobeat 先驅費拉・庫蒂（Fela Kuti）遇上了馬文・蓋（Marvin Gaye）；湯姆的聲線自此拓展到了靈魂、藍調領域。
而The Smile於6月17日發表的最新演出影片〈Open The Floodgates〉中。湯姆彈奏著合成鍵琴唱歌，強尼沉緩地撥著吉他；他們幾乎將自己圍困在一個猶如牢籠的舞台中央演奏著這首拆解搖滾樂陳腔濫調的指控。
Don’t bore us, get to the chorus
We want the good bits
Without your bullshit
And no heartaches
這是湯姆和強尼內心的獨白，就像當年的〈No Surprises〉或〈Let Down〉，褪去了清亮的吉他音色，變成一場後現代的聲音裝置。一切都還沒完，湯姆的外掛現在又多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