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大眾所畫的，正適合雜誌這種媒體」—— 竹久夢二

19-20 世紀日本明治至大正時期是和洋融合時代，當時帶動視覺流行的畫家、裝幀設計家竹久夢二，作品以繪畫圖像跨越所謂純藝術與設計、工藝等實用美術的邊界，開啟了東洋畫壇的新時代，時至今日依然對日本美術有著深遠影響。以下為今年 9 月出版《竹久夢二》作者王文萱訪談

竹久夢二的畫作透過雜誌管道滲透到大眾生活當中，你認為有哪些因素造成此風氣與雜誌流行？

1899 年，日本政府頒布《高等女學校令》，女孩們國小畢業之後有機會能夠進入學校受四、五年的學校教育。也因為這群女學生成了社會中的新興階層，「少女」這個概念從原本男女統稱的「少年」當中被區分了出來。1902 年，第一本專給少女們閱讀的雜誌《少女界》誕生。至二次大戰之前，日本出版界前後共有 13 本少女雜誌陸續發刊。為了吸引少女們的目光，雜誌社找來了當時受歡迎的畫家們，來為少女雜誌繪製封面，竹久夢二就是其中一位。

此外，竹久夢二並未正式學畫，原本就是以投稿報刊而成名的，因此他的畫作是為了大眾所畫的，正適合雜誌這種媒體。竹久夢二出身日本農村，受過教會文化洗禮，又從歐美雜誌當中大量吸取國外藝術，不受國內外畫派拘束的畫風，與大正時代和洋融合的文化氣氛成了很好的共鳴。

在給女性讀者的雜誌，竹久夢二繪畫了許多摩登女性，請為我們補充介紹幾位人物與當時的服裝。

「摩登女性」的裝扮一般多著洋裝、膝下裙、短髮、釣鐘型帽子、口紅（當時化妝還不普遍）。大多是受國外女星影響。

被稱為摩登女性始祖的望月百合子（Mochiduki Yuriko，1900-2001），是評論家、翻譯家、女性解放運動家。1919 年（大正八年）她 19 歲擔任《讀賣新聞》婦人部新人記者時，為了工作行動方便而剪短髮、換上當時罕見的洋裝，走在街上十分受到矚目。她也曾經與竹久夢二同屬一個詩歌社團，有過交情。望月百合子後來拿公費到巴黎大學留學研究蜂蜜，還曾經到滿洲國，戰敗後回到日本，專職翻譯發表論文評論。附帶一提，望月百合子晚年結識了竹久夢二戀人笠井彥乃的妹妹 —— 笠井千代（與彥乃同父異母），兩人發起「夢二研究會」，致力重新研究並發揚夢二事蹟。

當時大正時期雜誌除了竹久夢二的圖是否有刊登詩作？在詩作方面，他會發表在哪些平台？請跟我們分享一首你最喜歡的夢二的詩。

夢二的作品時常融合文字與畫。有時候是在畫作上題詩，有時則是附上插畫的長篇或短篇文字。他有許多詩作刊登在兒童雜誌上，旁邊搭配的畫作即描繪詩中場景。此外也出了數本「詩歌集」、「詩畫集」。

我喜歡他作品裡面，用第一人稱兒童角度來書寫的小詩，這些詩能夠用童心說出童言童語，可見夢二心中純粹無垢的部分。例如：

「ままごとするのもよいけれどいつでもわたしは子供役。子供が子供になつたとてなんのおかしいことがあろ。」

（扮家家酒雖好，但我總是當小孩。小孩當小孩，這真是太奇怪了呀）

雖然簡單，但卻能令人會心一笑。

在竹久夢二創作各項媒材中，你最關注的是哪一主題？請為我們說此緣故與令你印象深刻的作品。

十幾年前，我偶然在書局見到介紹竹久夢二設計作品的書，隨手翻了一下，非常喜歡，從作者介紹得知出自一百年前的藝術家，十分驚訝。百年前的「時尚」，拿到現代，竟仍然非常有魅力，完全不顯陳舊，這便開啟了我研究夢二的契機。

我喜歡夢二設計的各種「千代紙」。千代紙是日本傳統紙品，上面印有圖案，可用來當包裝、摺紙，或製作工藝品。

夢二設計的千代紙圖案，色彩鮮豔，圖案可愛，甚至很適合拿來做成各種生活用品，每樣都能讓人愛不釋手。他的設計能夠抓住大眾喜好，甚至流行百年，實在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可以請到竹久夢二吃晚餐，想做哪一道菜？為什麼？

我想請竹久夢二享用漂亮的法式甜點。聽說夢二是個很時髦的人，當時喜愛一種包著洋酒漬葡萄乾的夾心餅乾，喝過可可亞、吃著當時很昂貴的香蕉。如果他生活在現代，想必會在東京銀座街頭的餐廳大啖異國料理、品嚐精緻的法式甜點吧。

你會如何建議讀者，拜訪竹久夢二的故鄉岡山縣，更理解這位作者？

「夢二鄉土美術館」位於岡山縣，分別有位於市區的「本館」以及在夢二幼年舊家的「分館」。

分館可一窺夢二幼年居所，讓人馳騁想像力，感受夢二在農村所度過的童年。他曾寫下：

「泣く時はよき母ありき、遊ぶ時はよき姉ありき七つのころよ」（哭泣時有母親陪伴、玩耍時有姊姊陪伴，在我七歲時），夢二在這間房子裡，在母親及姊姊充滿愛情的陪伴之下成長。隔壁還有名為「少年山莊」的建築，是夢二在東京世田谷區設計的工作室兼住宅，被原原本本地重建在夢二幼年居所隔壁。這是一棟融合了和洋風格的建築，展現了夢二的藝術觀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