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開打至今已逾一個半月，那些留在烏克蘭首都的人們，試圖適應創傷下的新常態
那天是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第 16 天，烏克蘭首都的生活非比尋常。基輔是一座圍困之城，半數居民都已離開。俄軍坦克車和裝甲車從北部和西部步步進逼，有些軍隊僅在 9 英里（約 14.5 公里）之外，這裡放著沙包和坦克車障礙物。
然而，3 月 11 日有短暫的跡象表明，即便戰爭正在周圍肆虐，留下的基輔居民正試圖回歸正常生活。在一則 Facebook 貼文裡，烏克蘭國防部長列茲尼科夫（Oleksii Reznikov）表示，現在是重啟該國經濟的時候了。他大膽建議，那些因俄羅斯轟炸而流離失所的人，應該試著去找工作。
在基輔中部的瞭望街（Observatorna Street），距離當地地標建築聖索菲亞主教座堂 15 分鐘腳程處，一群基輔文青正在響應部長的號召。該市的理髮店悄悄重新開幕，目前有幾位顧客，外頭的街道幾乎空無一人，而你需要預約才能理髮。
「我們現在只接熟客推薦的人，」該理髮店的首席設計師兼經理尤莉雅．史黛茲（Yulia Stets）說道。這間店 2021 年 10 月開幕，不久後普丁就開始於烏克蘭邊境集結軍隊。該店正好符合基輔生機勃勃的年輕族群的需求，它非常時髦，大家都叫這裡「新柏林」。
史黛茲説，她兩天前才回來上班。截至目前為止，他們已經剪了 7 個人的頭髮。多數員工都離開基輔了，但仍有許多理髮師沒有工作，史黛茲提議讓理髮店變成一間合作社。「我們沒有拿到報酬，」她説。「我們最後一份薪水是我們全部的家當，人們需要找到方法重新開始工作。」
在基輔，空襲警報每隔幾個小時就會響起。在兩顆俄軍炸彈襲擊電視塔，奪走多位市民（其中包括一位記者）的生命後，市中心已有一個多禮拜沒遭受攻擊。居民們已經習慣那種警報，多數人繼續他們的日常工作。
然而，這場戰爭從沒遠去。史黛茲的同事回到哈爾科夫（Kharkiv）的家，而莫斯科對這座城市進行無情轟炸。那位同事傳了幾張照片給史黛茲，照片上是 3 名死去的男人，他們在冒險去取水的路上被殺害。
史黛茲和她僅剩的一位理髮師塔拉斯．薩真科（Taras Savchenko）將沙龍裡的一間房間改造成儲藏區，那裡現在成為烏克蘭無處不在的志工活動基地之一。餐廳老闆們已經創造了多達 100 個廚房的網絡。他們輪班工作，外送餐食給醫院、士兵和其他重要工作者。
薩真科說，他曾想過要在 3 月 10 日重新開始剪頭髮。先前，他向農民蒐集發電機，並志願擔任司機把它們送往前線。「戰爭結束後，我想去接受軍事訓練。在爆發當下，我完全沒有相關經驗，」他說。
那俄羅斯呢？薩真科說，他想殺掉「獸人」（orcs）—— 烏克蘭人如此形容俄軍入侵者 —— 但他還沒準備好這麼做。在戰爭前，他會批評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現在他是他的粉絲。「身為總司令，他的作為完全正確。」
在基輔，非必需品商店、酒吧和餐廳都關門了，飯店和娛樂場所也是。這座城市在蘇聯時代的地底網絡成了防空洞。每 90 分鐘就會有一班火車。真亞（Zhennya）當時正坐在一輛停靠在奧林匹克站（Olimpiiska）的火車上，等著回到他在基輔南部的家鄉特列姆基（Teremky）。
真亞說，他會進城去買一些雜貨。他說自己平時是農產行業的職員，但現在沒有在工作了。「自從戰爭開打，我每一天都會去採買，」真亞說道，他已經 50 多歲了。
公園酒店（Park Inn，一座透著燈光的玻璃塔）和基輔市的奧林匹克運動場都空無一人，但運動場旁的咖啡攤奇蹟般地重新開張了。咖啡師茹斯藍（Ruslan）說，他 3 月 9 日開始回來工作。11 日，他說他已經服務了 50 個客人 —— 一個生活還在繼續的小小跡象。
回到理髮店，一位在基輔 17 號醫院工作的醫師送來了一些補給品。他也帶來了壞消息：他的病人當中，有一位從基輔西北邊伊爾平（Irpin）逃來的孕婦。一顆俄羅斯砲彈殺了她的丈夫，而她失去了她的寶寶，伊夫漢（Yevhen）說。
另外兩位打扮時髦的基輔人也成了志工，在理髮店稍作停留，他們要拿一些狗食去一個新的小狗收容所。那裡目前已收治 49 隻狗以及1匹狼，牠們顯然都是被從基輔逃往西烏克蘭、波蘭，或其他目的地的飼主所拋棄。
當戰爭開始時，烏克蘭政府告訴市民，留在家裡、不要去工作。但在封城幾天之後，超市、加油站和藥房被告知，他們可以重新開店，很多人這麼做了。現在，其他商家也考慮要在這個創傷的新常態下啟動營運。
在 3 月 11 日的演講影片中，澤倫斯基表示，烏克蘭及其首都已度過俄軍攻擊的 16 天 —— 比莫斯科和許多烏克蘭在西方的支持者所預期的都久。他提到一個「策略轉折點」，甚至提到「勝利」這個詞。
這可能是一種痴心妄想，但不論精準與否，基輔最知名的克里米亞韃靼餐廳，穆沙法（Musafir）的店主奇默．薩維利葉（Kemal Seitveliyev）表示，他正在考慮於 3 月 12 日重新開業。他和他的員工一直在當志工。他說，社會需要再次開始運作，即使是在這種不正常的狀況下。
穆沙法曾在基輔擁有 3 間分店，但薩維利葉表示，他們現在只有使用其中1間。因為就像那間理髮店一樣，他的員工大多離開了。「有幾個人打來問我，我們有沒有開店，所以有些人是有興趣的，但我們就看看吧。」他證實，如果炸彈重回基輔，重新開店可能只會是短期的。
「如果他們拿下基輔，嗯，那就結束了，」他說。
後記：
理髮店經理尤莉雅．史黛茲目前加入志工團隊（Instagram：@dj69dj69dj），為基輔及周邊地區的醫院、臨時難民所、烏克蘭軍隊，以及仍留在當地的人民提供食物、藥品與生活雜貨，該團隊歡迎各地捐款。
穆沙法餐廳已於 3 月 14 日重新開始營業，並於官網 www.musafir.com.ua 接受捐款，同時提供免費送餐服務，招募志工為仍留在基輔的老年人送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