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假新聞散布謊言,更多讀者對真相無感

明尼蘇達州哈姆湖——上週的一天早上,退休的企業主賴瑞.拉福林(Larry Laughlin)打開了他閃閃發亮的黑色戴爾筆電,上下瀏覽著臉書。

大多數貼文都是來自保守派網站的一般新聞:唐納德.川普與開利公司(Carrier company)的交易、重新計票的政治爭鬥,還有幾篇是關於他罪惡的娛樂。

「我喜歡這個傢伙,」拉福林看著保守派評論家暨作家麥克.戴斯(Mark Dice)的一篇貼文說道。

戴斯曾發起了各種陰謀論,包括去年在翡翠頭盔(Jade Helm)進行的軍事演習是為了準備戒嚴,以及 911 攻擊是一項「內部工作」。但拉福林喜歡他,是因為戴斯幽默的政治評論和他在街頭進行的諷刺訪問。

「我就是喜歡那種滿足感,」拉福林說,他開創自己的事業並住在一個富裕的雙城郊區。「這就像一場曲棍球比賽。每一隊都有自己的暴徒。他們的暴徒正在推我們的傢伙,我很高興看到我們的傢伙推回去。」

保守派的賴瑞.拉福林是一名退休企業主,他十分享受極端新聞。假新聞已經變成分化的工具,但人們辨別真假新聞的能力懸殊,專家指出這個現象讓許多人對所有事情都感到懷疑,包括真新聞。(The New York Times)

假新聞把真相鑿得千瘡百孔,這製造了樂趣卻也使讀者對一切感到懷疑,包括真正的新聞。

數量暴增的造假和極端新聞充斥在美國人的筆電和客廳裡,帶動了全國性的自我檢視,全國各地的自由主義者都在問,怎麼會有數以百萬計的人民循著如此可疑的鼓聲前進。但是,雖然的確有一些美國人可能會對故事照單全收——例如一名北卡羅來納州男子在 2016 年 12 月 4 日開槍襲擊一間位於華盛頓的披薩店,自稱是在調查希拉蕊「性侵兒童案」的假新聞——但大多數人不是。

位於華盛頓的「彗星乒乓」(Comet Ping Pong)披薩店是一起由假新聞引起的真槍擊案發生地,相信假新聞的支持者們在店外獻花表示支持。(The New York Times)

專家說,較大的問題不那麼極端,但更加暗潮洶湧。假新聞,以及愈來愈多被當成新聞的個人觀點都正在造成混亂,把真相鑿得千瘡百孔,這創造了一種樂趣效果,卻使讀者變得對一切感到懷疑,包括真正的新聞。

這使得政治對抗升溫,並強化了兩極分化。專家表示,人們不再懷抱自己可能錯了的糾結感,右派和左派人們的立場更加根深蒂固。在訪談中,人們表示他們感到更理直氣壯,更加篤定他們自己的立場,而不太傾向於聆聽對方。極化很好玩,就像為主場隊伍加油打氣一樣。

「有相當多人常常會根據他們所讀過的最新內容,輕易地上當受騙或構成信念,但這個問題相對較小。」康乃狄克大學哲學教授麥可.林奇(Michael Lynch)說道,「更大的問題是,假消息有讓人們不相信真消息的效果。」

他描述這些人的想法:「我沒有辦法知道什麼是客觀的事實,所以我們會堅守我們的槍和我們自己的證據。我們會忽略事實,因為反正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麼。」

假新聞或真假參半的新聞已經在網路上和超市的小報潛伏多年,但它們從來沒有像在這次美國大選及其後續中扮演過如此突出的角色。狹義地說,「假新聞」是指一個編造並意圖欺騙的故事,往往是為了獲得點擊。但是這個問題已經成為一個政治癥結點,左派指責右派散布虛假信息,右派指責左派在試圖藉由抹黑保守派以進行網路審查。而在這個過程中,假新聞的定義變得模糊。

「我人生中的奮鬥都被忽略了。」

「假新聞是主觀的,」拉福林說。「這要看是由誰定義。一個人認為是胡扯的事情可能被另一個人視為真理。」

對拉福林來說,保守派網站是靈魂的慰藉,在自由派所描述的美國世界裡,他和他所完成的一切似乎被貶低了。拉福林在他母親從酗酒的父親身邊逃離之後,16 歲就成了自己的法定監護人。而他在社區大學取得副學士(associate degree)後,從零開始創立了他的金屬加工事業。他的公司有 17 名員工。他和妻子領養了三個混血小孩。

「我人生中的奮鬥都被忽略了,」他回憶起他在自家豪宅舉行的派對時,被一名他孩子的自由派朋友說教。「『你能有這樣的豪宅是因為你是個白人男子。』到處都是這些偏見,說我是種族主義者、笨蛋、冥頑不靈的人和,喔對,沒受過教育。」

基於一些相同的原因,他覺得自己被傳統新聞媒體越推越遠了。「那就像是說給左派內部人聽的笑話,而我們是笑話的對象,」他說起一個偏左派的網站。「從某個時候開始,我們就不再聽那些發言了。」

拉福林喜歡反擊那些發言的新聞。這些日子以來,他大部分的娛樂來自觀看保守派網站,他們將自由派評論家對川普成為候選人的嘲諷,以及他無望當選總統的譏誚剪輯成合輯影片。

「這就像是我們選後的甜蜜解放,」拉福林說道。他說激烈的黨派對抗氛圍讓他渴望極端的內容。「我正在挑選水果,尋找最紅豔的蘋果。」

但拉福林會避免那些看起來就是假的新聞,例如選後川普贏得群眾票的故事,拉福林並表示他很注意不要點擊那類新聞,以免讓他們有廣告收入。他說他在聽聞披薩餐廳意外時感到害怕。「那加深了我們都是瘋子的刻板印象,」他說。「我們會因為這個傢伙被連帶指責。」

事實上,讓情況更加混亂的還有川普及其團隊對錯誤消息的推波助瀾,例如有數百萬人非法投票。一則類似的故事前陣子在陰謀論者艾力克斯.瓊斯(Alex Jones)的網站上流傳。57 歲的克列頓.蒙哥馬利(Clayton Montgomery)是一名北卡羅納州交通運輸部的退休員工,對他來說該數字或許不完全精確,但大致內容聽起來是真的。

「他們突然之間就獲得了登記選民的衝票,」蒙哥馬利針對加州說道。「他們都是違法的。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華盛頓、洛杉磯和休士頓。」

對於指稱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是騙局的瓊斯,蒙哥馬利表示「(瓊斯)可能是有點愛搞陰謀,」但他加註到,「他提出了一些非常合乎邏輯且重要的問題。」

蒙哥馬利也擔心移民問題。他在南佛羅里達定居多年,而他的粉刷事業深深受到西裔移民的廉價勞力影響。

「他們不能說這些人沒有搶走美國公民的工作,」他說。「他們來然後開低價。這傷害了很多人。」

另一個在網路故事宣稱墨西哥在南方邊界有一道牆「並有哨塔,」蒙特格馬力說道,為了「防止其他國家進入。」(拉福林也看到那一則消息,但他指出搭配故事的照片其實是在以色列拍的。)

蒙特格馬力往後一靠說道:「你去看看,這是真的!」

蒙特格馬力說他很懷念由華特.克朗凱(Walter Cronkite)播報的新聞。但他表示那些媒體的名聲已經被敗壞了,而人們被丟下、獨自在破裂的大地上迷航。

「你有一些有點天真的隊友,

他們平時不關注新聞,

但卻會輕易相信來路不明的消息。」

線上內容常讓人失望,新聞的標題可能比故事內容更聳動。

他舉出一則標題為例,「等待已經結束了;希拉蕊被起訴。」

「但當你點進去,卻發現沒有任何提到關於她被起訴的事,」蒙特格馬力說道。「那就像是看一間餐廳的菜單。噢,這聽起來很好吃,那聽起來很棒,結果其實是些有的沒的只夠塞牙縫的東西。」

右派的假新聞和極端新聞比左派的更加引人注目,但兩派都對此縱容。據專門研究網路熱門文章的 BuzzFeed 分析,那些文章更多是右派的。一些供應商表示,偏右派的文章更有利可圖。

但左派也有份。事實檢測網站 Snopes 表示,他們找不到川普說過共和黨的選民很笨的證據,但是左派常指稱那句引言出自川普之口。

這種侮辱增加了黨派的分裂。保羅.安德爾(Paul Indre)是一名俄亥俄州阿克倫市硬體商品公司的專案經理,他從播客和電視取得消息,而避免大量的線上新聞。但他明白為什麼人們在偏極化的時代上網看新聞。

安德爾是個溫和的共和黨人,他表示他仍然對假新聞保持警惕。

「如果我在川普的支持群眾裡,有人分享假的消息時,」他說,「我會問他們:『嘿,你檢查過了嗎?』」

但是,通常你很難分辨「他們只是在丟一個炸彈,還是他們真的相信它?」他說。「你有一些有點天真的隊友,他們平時不關注新聞然後就輕易相信這消息。我的意思是,真的會有人買國家詢問報並且相信它。」

「但有些可能是出於報復因素,反擊他們從左派聽到的東西,」他說。「也許他們只是對某事做出反應。也許我們只是在這個反動週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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