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深夜,一通電話:令你想起曖昧與心碎的深夜歌單

這些歌曲不曾過時,今晚又會在世界某個角落響起,而夜晚溫柔地陪你等待奇蹟發生

夜深了,聲音漸漸從街上褪去。時間在夜裡的運行邏輯,與白天時截然不同。白天太陽為時間服務,它緩緩地踱過青空,讓我們感受時間的推移;夜裡沒有太陽,明月總是躲在天空某個角落,只要你不抬頭,時間彷彿也不存在。

連時間也停止的悠長夜裡,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微弱樂聲,總是格外扣人心弦。這也許多少證明了,音樂更適合夜晚。我們數數經典名曲,歌頌夜晚的歌曲似乎比歌頌白日的多一點。想想,如果歌劇魅影如果不唱《The Music of the Night》,而是引吭高歌《The Music of the Day》,魅影身上那種神祕的邪魅氣質,絕對頓時煙消雲散。今天我們來談談只屬於夜裡的歌,談談它們如何唱出了你隱密的心聲。

一首真正屬於夜晚的歌

想當年,中森明菜也曾經很陽光。13 歲那年的明菜,笑起來眼睛瞇成彎彎,想出道的她,在歌唱選拔比賽裡,唱了岩崎宏美經典的〈擁抱夏天〉(夏に抱れて),不幸落敗;兩年後,國三生明菜捲土重來,又唱了小天后松田聖子的〈裸足的季節〉(裸足の季節),再度落敗。〈擁抱夏天〉光看歌名便覺熱力十足,而〈裸足的季節〉裡的裸足從何而來?當然是為了踏浪踩沙灘。然而如此夏天的明菜,並不被專業評審青睞。

這個明菜的起源故事沒什麼特殊意義,因為隔年她終於贏了歌唱大賽,一躍而成青春偶像,後來的天后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不過,也許這個故事也暗示我們一個道理:明菜似乎天生就不適合亮閃閃的夏天。

中森明菜是夜之皇后,那是聖子或宏美無法涉足的領域。所以,我們要來談談她出道五年後推出的一首曲子〈約束〉,這是一首真正屬於夜晚的歌曲,只有晚上聽才能體會它的深意,而歌詞裡的不捨與心機,才能真正刺進你心中。

〈約束〉的作詞作曲者是竹內瑪莉亞,1982 年,瑪莉亞嫁給了歌壇才子山下達郎,1984 年,他們的第一個愛情結晶誕生。身為歌手的瑪莉亞暫別歌壇,一邊育兒,同時轉向幕後製作詞曲。瑪莉亞會趁孩子睡覺時,趕緊坐到桌前開始為偶像歌手作詞作曲,在寫下充滿粉紅泡泡的歌詞同時,身上還沾滿女兒剛剛大哭大鬧的鼻涕與口水。

創作音樂反倒成了瑪莉亞的救贖,這些粉紅色的歌詞像是另一個異次元,能讓瑪莉亞發揮她最狂野的想像力,暫時跳脫家管的疲累重擔。因此,儘管瑪莉亞在離開歌壇的前一張專輯裡,所有歌曲已經都由她自己作詞作曲。但從 1984 年開始,瑪莉亞為其他歌手作嫁的歌曲,在風格上比起過去作品卻更加大膽奔放,展現出與過去截然不同的瑪莉亞風貌,而〈約束〉便是最好的例子。

這首瑪莉亞為中森明菜製作的曲子,收錄在明菜 1986 年的專輯《CRIMSON》裡。明菜那時已經轉變路線,走向成熟迷茫的都市女子形象,而這首屬於深夜的歌,描寫一位已經在情場上做出抉擇的女子,在深深的某個夜裡,突然對自己的選擇,露出了一絲絲的懊悔。

「只不過是喝了點酒,不知為何就讓我變得如此大膽。耳邊的聽筒,不斷傳來呼喚你的鈴聲。『對不起喔,這個時候把你吵醒』,因為我只是想聽聽你溫柔的聲音。」

「就算分手了……我們還是朋友對吧?在你身邊睡熟的她醒來之前,我就會掛掉了……」

「我沒有想要復合的意思,但這樣做如果令你困擾,請原諒我。細數過去的那些日子,現在只能想起那些快樂的光陰。我仍然愛著現在身邊的他,卻不知為何總是時常覺得悲哀。很諷刺對吧?我已經決定不再與你見面,但卻在這樣的夜裡,你總是來到我心頭……」

你已經有了她,我也已經有了他,明明說好已經不相見,而黑夜總是讓依戀重現。瑪莉亞的詞寫得含蓄又挑逗,前女友撥話給前男友,細細地用雲淡風輕聊著藕斷絲連的情話,女人還要刻意「知趣」,在你女友發現前我就會掛掉……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種禁忌的貼心?

明明說分手的是她、說不再見面的也是她,她現在卻要在你耳邊說著,我只記得過往我們如何相好。愛情永遠沒有誰對誰錯,只有誰決絕誰放不下。瑪莉亞巧妙地寫著兩個時間點雙方的立場如何悄悄互換了過來,但無論當時誰決絕誰放不下……今晚看來沒人想要決絕。

瑪莉亞與達郎結縭至今 41 年,他們的婚姻如今仍然沒有傳出任何壞消息。從〈約束〉裡可以發現,瑪莉亞寫的絕對不是親身體驗,這是她作為詞曲創作者的才華體現;而在明菜婉約幽怨的歌聲中,你更能聽出她在歌詞以外加上的纏綿之意——瑪莉亞後來自己重唱了這首歌,她的版本就少了許多明菜專屬的曖昧與眷戀氣味。

而如果你也經歷過那個沒有手機與簡訊的時代,你也曾經躺在床上與情人煲電話粥直到深夜,就更能體會到〈約束〉的真實性。夜深時躺著聆聽這首曲子,如果你也接過前度深夜打來「問好」的電話,這首歌絕對能一擊讓你回到那個時空,同時給你一個不眠的長夜。

中森明菜《CRIMSON》專輯,〈約束〉是一首真正屬於夜晚的歌曲。(Warner Pioneer)

指尖心頭,撥動轉盤的沉重

新居昭乃的〈新月與我〉(三日月と私)有異曲同工之妙,一樣是首跟深夜電話有關的歌曲。

在上世紀的台灣,曾經有一個小族群瘋狂地崇拜新居昭乃。可以說,她算是「動漫界的恩雅」。因為新居演唱過《沃太利亞》、《羅德斯島戰記》、《Macross Plus》、與《守護我的地球》等動畫經典作品的歌曲,而她輕柔細緻的歌聲,在那個時代獨樹一格。這種歌聲在奇幻類型的作品裡,可以產生類似聖歌的莊嚴感,但是在〈新月與我〉這首描寫仍然沉溺於過往苦戀而無法自拔心情的歌曲裡,新居的歌聲聽起來就格外哀怨虐心了。

「『早安』、『晚安』、『喂喂』、『是我』,我嘗試模仿著你的聲音,那是我們第一次相識時你的聲音。『我只喜歡妳』、『何時能再見面呢』,聽到這些言輕情重的話語,我的雙唇立刻化為沙漠。」

「閃閃發亮的回憶,確實地刺入我的胸口,我只能確定,我是真的愛你。夜空中漂浮著細細的明月,你也很寂寞吧,我擁抱著冰冷的碎片。」

「我愈練習著『喂喂 你好嗎』,愈沒有撥下電話轉盤的勇氣,想到要笑著跟你講電話就覺得害怕。」

這又是一首跟深夜電話有關的歌曲,但與〈約束〉不同,〈新月與我〉裡的這通電話始終沒有打出去。主角拚命地練習著電話接通時的問候語,但連撥號的勇氣都沒有。她能確認自己對他的感情,但這份感情如今只成為傷害自己的重擔,只能看著新月,想像著明月(其實是暗指對方)是否跟我一樣孤獨。

新居昭乃的純淨歌聲裡有一種純真,雖然這首歌的歌詞是從第一人稱出發,但新居唱起來卻有一種超脫沉重歌詞意義的輕盈,她在歌裡的角色,反而像是高掛夜空的新月,凝視著世間為愛受苦的糾結靈魂。

深夜裡打電話,曾經有一種特殊的儀式感,偷偷打電話給舊愛、或是在電話機前猶豫著該如何撥出那通早該打的電話,這些情境似乎更適合發生在深夜。如今,「打電話」這個詞都快被網路簡訊或 facetime 取代了,〈新月與我〉歌詞裡的「撥下電話轉盤」(ダイヤル回れ)這個詞,在日本甚至已經成為死語——21 世紀的孩子們,誰還知道如何操作轉盤電話?他們的指尖(或心頭),不曾承擔過撥下轉盤時的沉重。

但是,這些歌曲從來不曾過時,它們今晚又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響起,因為有人又回憶起舊情綿綿,有人正渴望聽到那熟悉的情人聲音。而夜晚正靜靜地等待著,它溫柔地陪著你等待著奇蹟發生。

新居昭乃《空之森》精選集,〈新月與我〉唱出夜的孤獨。(Victor Entertain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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