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布頓的草莓風采

英國倫敦——此時已是上午,太陽正從英國鄉村的天際線緩緩升起,然而,沙赫博茲・亞赫希博耶夫(Shakhboz Yakhshiboev)早就醒來了。在初陽下,他在一個長達 45 公尺的溫室中來回走動,這裡是他過去兩週的工作地點。

他的雙手如流水般在草莓上穿梭,每顆草莓都被放在與肩同高的位置,方便採摘。亞赫希博耶夫用指尖輕輕按壓,搭配目光仔細掃視每一顆草莓。他得迅速做出每一個決定:太大還是太小?已經成熟了還是尚未成熟?顏色是否剛剛好?

採,還是不採?

30 歲的亞赫希博耶夫是來自烏茲別克的季節性水果採摘工,他來自一個由 32 人組成的團隊,在整個為期兩週的溫布頓錦標賽期間,這個團隊要把來自肯特郡梅沃思(Mereworth)的新鮮英國草莓運送到約 48 公里外的大滿貫錦標賽第一站。

在溫布頓,草莓配奶油早已成為該地的代名詞,就像紐約市美國網球公開賽的 Honey Deuce 雞尾酒或喬治亞州奧古斯塔大師賽上的辣味起司三明治一樣。

錦標賽主辦方稱,溫布頓的草莓銷售量從 2016 年的 14 萬份增至 2022 年創紀錄的 24 萬 9470 份,伴隨約 1 萬公升的奶油。今年錦標賽預計將供應超過 200 萬顆草莓,其中很多草莓會在採摘後 24 小時內就被食用。

農場表示,團隊每天需要採摘約 3 公噸的草莓,換算成速度,工班需要在每 2 至 3 秒鐘之內摘取一顆合格的草莓。亞赫希博耶夫和來自羅馬尼亞、立陶宛、葡萄牙、烏克蘭、波蘭和澳大利亞等國的同事們組成了這個團隊。

溫布頓網球錦標賽期間,攤販會販售草莓配奶油,讓觀眾在陽光下享用。(Jane Stockdale/The New York Times)

「我覺得其中一個美妙之處在於,網球是如此國際化的運動,每個人都知道溫布頓錦標賽。我們不需要向工班解釋這有多重要,他們完全明白。」62 歲的休羅威農場(Hugh Lowe Farms)總經理馬里昂・雷根(Marion Regan)說。

但對許多英國人來說,草莓本身也引發了更廣泛的聯想,幾個世紀以來,每當提及草莓的香氣和味道,人們就會想到夏天的開始。

食物歷史學家莎曼珊・比爾頓(Samantha Bilton)表示,英國最早提及草莓的起頭可以追溯到至少 16 世紀。那時,人們摘採一種在英國森林和籬笆邊的小型野生草莓,拿來供中上階級在宴會上配著糖和香料一起享用。

這些添加物,包括奶油,顛覆了過往在都鐸時期的一個論點:食用野生水果是危險的。隨著草莓愈來愈受人歡迎,它們在文學中的浪漫色彩也日益增強。在法蘭西斯・培根(Sir Francis Bacon)1625 年的作品中可以找到草莓的身影,還有莎士比亞(Shakespeare)的《理查三世》(Richard III)以及珍・奧斯汀(Jane Austen)的《愛瑪》(Emma)中也有相應的描述。

「正值盛產季節時,它們是世上最美妙的東西,」比爾頓說。她解釋,現代英國的大型草莓可以追溯到 19 世紀,當時園藝學家們開始嘗試種植更大、多汁的草莓,這些草莓是從海外進口的品種衍生而來。

這種草莓最初是休羅威農場的曾祖父伯納德・查普曼(Bernard Champion)於 1893 年在肯特郡培育出來的。這些草莓都是在早晨被採摘,再由馬車運送到倫敦的科芬園市場(Covent Garden Market),當天稍晚就會被出售。在倫敦全英俱樂部(All England Club),草莓也開始成為溫布頓年度網球錦標賽上的小吃。

如今,這個錦標賽運送成千上萬顆草莓的作業程序可以說是查普曼流程的強化版,不僅包括當天從農場運送到倫敦售點的當日運輸,還使用條碼追蹤、溫度控制和震動監測等技術。

「馬里昂是草莓方面的權威,」溫布頓的飲食部總監佩迪塔・塞多夫(Perdita Sedov)說:「她所通曉的草莓作業相關知識,我不知道還有誰和她一樣專業。」

溫布頓錦標賽的唯一供應商

雷根表示,休羅威農場早在 1990 年代初就成為溫布頓錦標賽的唯一供應商。在 1995 年接管這個佔地 1700 英畝的農場之前,她的父親休・羅威(Hugh Lowe)在 1995 年接手了這個農場。

他們在 1 月至 4 月分批種植草莓,這種分批種植的方法可保持農場在春季早期或晚期都能有作物。主要供應給溫布頓錦標賽的草莓品種是「瑪林百年」(Malling Centenary),它在 6 月結出大量果實,而不是屬於「多季節」或在短時間內多次結果的類型。

雷根及其團隊,在錦標賽前幾週就從農場選出 3000 個溫室,專為溫布頓錦標賽供應草莓,並從大約 800 名季節工人中選出適合的人員,任命他們這項備受追捧的採摘作業。

一名工作人員在英格蘭肯特郡的休羅威農場檢查一顆草莓。在溫布頓網球錦標賽期間,預計會供應超過200萬份一級草莓。(Jane Stockdale/The New York Times)

今年,亞赫希博耶夫和他的同事們一直專注在一塊 6 至 8 公頃的草莓田,而這僅僅是約 162 公頃軟果類作物的一小部分。他們在這裡挑選最完美的溫布頓草莓。根據雷根和溫布頓工作人員的說法,這些草莓不能太大,要能在每個溫布頓容器裡剛好放下 10 顆。它們必須要有紅色的果肩,在綠色葉子下不能出現白色的果肉。草莓不能太軟,必須有好品質——未達標準的水果仍可用於與錦標賽有關的果醬或琴酒等產品,以減少浪費。

挑選出來的草莓隨後通過農場的包裝中心,每批都附有條碼可掃描,以利屆時將各種評價結果回饋給採摘工班。接著草莓就會被冷藏、稱重與包裝。

大約在早上 5 點,會有一輛卡車來收取當天的溫布頓草莓訂單,雷根和她的團隊可以從農場遠端追蹤運送過程的即時溫度和震動程度。

沙赫博茲・亞赫希博耶夫(Shakhboz Yakhshiboev)在休羅威農場摘取草莓。(Jane Stockdale/The New York Times)
休羅威農場位於倫敦的東南方。(Jane Stockdale/The New York Times)

在錦標賽的第二個星期一,約 17 萬顆草莓在上午 9 點前進入 1 號球場的一個裝載區。經過一連串通道,它們被運到球場周圍的準備區,該區被稱為「草莓中央」,位於中央球場下方。在那裡,伴隨收音機播放的經典搖滾音樂,從早上 8 點到晚上 11 點,一支由 30 人組成的工作人員輪流將當天的水果去蒂。

到了上午 10 點,小吃攤開始開放,中午過後,網球迷們就會在一個大大的招牌下排隊,招牌上簡單地寫著「草莓和奶油」。

在隔壁的露臺上,來自北愛爾蘭泰隆郡(Tyrone)34 歲的凱特・戴利(Kate Daly)和 42 歲的賈拉斯・戴利(Jarlath Daly)坐在那裡,他們第一次來到溫布頓,第一次品嚐這道小吃,接著前往 1 號球場觀看比賽。幾英尺外,來自倫敦 26 歲的莎莉・費茨派屈克(Sally Fitzpatrick)和 25 歲的菲比・休斯(Phoebe Hughes)曾來過錦標賽。她們對活動流程與傳統已經相當熟悉。

「這裡就是這麼懷舊,」休斯拿著一個紅色紙盒,裡頭裝著新鮮草莓並抹好奶油。自 2010 年以來,這些草莓的價格一直是 2.5 英鎊(約新台幣 100 元)。「來溫布頓就是要吃這個。」

在梅沃思,雷根從兒子那裡獲得有關網球賽的最新消息,因為她往往要為了農場的事忙一整天。亞赫希博耶夫的班次在中午左右結束,但隔天早上,他將再次與司機、稱重工、打包工、洗淨工、運輸工、去蒂工、銷售員和採購員一同工作,為這些草莓從種子到中央球場的旅程做好準備。

「這是老派漫長的一天,每天都很早開始,而且一週七天都如此,」雷根說。「但回報是,你在生產人們真正喜愛的東西。每個人都喜歡草莓,所以,那些耗時的勞動都值得了。」

休羅威農場的擁有者馬里昂・雷根在英格蘭肯特郡的農場。(Jane Stockdale/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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