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原型實驗創作|微小的讓人無法忽略 —— 專訪 NANONANO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 William Blake“Auguries of Innocence“


此為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手掌握無限,剎那即永恆。」詩句,認為宇宙萬物存於環境物質之間,而時間與空間也不僅僅是物理上的認知,而是超越世俗限定的存乎一心的領會。假若天真的孩子,尚未需要覺察社會形塑的定見,對世界充滿各種想像,問道「沙中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花裡真的有天堂嗎?」興許 NANONANO《Microscopic City》能為上述問題提供選項。

文/黃詠純 圖/NANONANO

《Microscopic City》的命名概念來自於NANONANO所使用的奈米顯微顯像技術,以及透過此技術觀看素材影像的聯想。「微觀」的技術為使用「SEM 電子顯微鏡」,藉由電子訊號源來取代傳統的光學顯微鏡,讓影像可以深入至微米和奈米等級,來觀看微小尺度的物質樣本。

創作團隊於臺北地區行走採集的岩塊、木塊、塑膠物或是金屬材質,製作成1立方公分大小的樣本,以 SEM 掃描後,各種材質的影像宛如秘密的地下城市、深海遺跡或是失落的文明,使NANONANO希望架構出一個由城市物質組建的世界景觀影像。景觀的生成,除了使用 SEM 將揀選後的樣本成像外,NANONANO借用廣泛應用在先端材料研究產業的「 FIB 雙束對焦離子束」設備單位合作,利用電子束和離子束來進行奈米等級的影像觀察與材料加工,在樣本上銘刻某種符號,為觀眾留下某種未知文明敘事的謎題。

技術尺度產生的圖像仿若無人存在的未來之地,面對當今過度開發導致的自然資源耗竭,創作團隊以「城市」相對應。「城市」作為開發、技術進步與繁榮的指涉、現代人認知空間尺度的主要來源以及由各式不同的結構體所組成的種種特質。人類運用工具的技術一日千里,技術具備超越時空限制的行動能力,透過技術之眼,重新思考人類文明未來可能的生存景觀(landscape)。

充滿活力的靜物

《Microscopic City》宛如一場探索世界訊息的遊戲,深入近乎微米至奈米的領域,以技術尺度相對人類時空的限制與超越。1960年代的登月計畫,人類向未知宇宙探索生命,相對於宇宙,地球宛如奈米級的渺小,卻包容著繁盛的物種與能量變化。《Microscopic City》使某個碎落的鐵片、木頭或塑膠廢棄物,成為世界訊息的傳達者,以「景觀」(landscape)撼動觀眾的感知。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學者Jane Bennet,在她著名的著作《Vibrant Matter》曾提到

非生命物質其豐富的自有內在組成,肉眼所視僅為外在形體,以及物質具有引發關係鏈結的主動力量。如團隊第一次看見FIB下的金屬樣本,宛如深遠的外星遺跡,物質的複雜內涵衝擊既定的經驗認知,樣本成像持續地影響創作歷程。物件(objects)具備連結的主動性成為帶有訊息的事物(things),使藝術成為解讀訊息的預言者,為我們帶來另類解讀世界的觀點。

難以掌握的分寸

藝術創作與產業技術的磨合,為NANONANO作品發展第一階段。FIB作為材料研發分析設備時,常應用於奈米級樣品如半導體晶圓,晶圓樣本為乾淨、規格一致的工業產物。而成為《Microscopic City》的創作協力時,所處理的樣本為木片、岩塊或是生鏽的鐵件等等,受到各種日常環境因素影響,不如工業製品完美,甚至可說是某種廢棄物的碎片時,掃描成像時,一立方公分的樣本,約需數小時才能完成特定倍率的影像觀察拍攝,創作團隊挑選後再以放大倍率,製作離子束加工雕刻。因日常材質不似晶圓的一致性材料結構,每次使用離子束雕刻的設定參數,必須根據樣本特性調整,過強或過弱皆會使得「景觀」生成失敗。此創作的「良率」,便在創作團隊與FIB設備單位在藝術感知與機器技術之間跨領域交流而生成。

引用蘇聯電影導演Dziga Vertov 1923年作品《持照相機的人》(The Man With The Movie Camera)裡頭的部分字句:「我能夠擺脫時空限制,自由地組織宇宙任何位置。我的方法讓你們對於世界產生新的感知,發現到前所未知的世界。」《Microscopic City》識見沙裡的世界、花中的天堂。僅一立方公分大小的樣本,顯露如自然景觀般的有機結構,巨觀收存於微小之內,彷彿正如威廉.布萊克所述,無限存於方寸之間。

樣本:金屬材質。
經由 SEM 使用 18 張高倍率影像拼貼成像,類似手機全景拍攝,拍攝範圍為100微米。上方有如蕨類植物捲曲的造型、滿佈細緻的刻痕,類似植被滿佈的俯視山岳。
樣本:岩塊。
此為局部倍率放大,樣本以肉眼視之表面看似平滑,經電子束放大掃描表面結構後,實具複雜細微起伏跌宕的樣態。岩塊非導體,樣本需鍍上導電層後以電子束掃描並搜集反射訊號,其樣品表面的結構紋理及材質特性而產生光與暗處的對比。

NANONANO
NANONANO為甫成立的科技藝術團隊,nano為奈米之意,奈米為長度單位,一奈米是十億分之一公尺。團隊成員為新媒體藝術創作者許巽翔,另一成員為材料工程師黃胤豪,將材料分析設備轉為創作技術,藉此連結更多跨領域的合作以形成藝術作品,為未來團隊發展方向。相信藝術的介入將使一般大眾更為直觀地體會科技本身,延伸不僅是經濟產業角度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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