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年後的致敬——湯瑪斯・紐曼,從《刺激 1995》到《1917》

25 年前,好萊塢知名配樂家湯瑪斯‧紐曼(Thomas Newman)以《刺激1995》(原著小說譯名為《蕭山克的救贖》)的配樂首度入圍奧斯卡;在今年 2 月初的第 92 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中,以《1917》第 15 度入圍最佳配樂獎項的他,再度與小金人擦身而過;25 年過去,《刺激 1995》已成為電影史上最偉大作品之一,而湯瑪斯‧紐曼也靠著獨特的音符情感與聲響,成為好萊塢公認的大師,同時也是奧斯卡歷年最大遺珠之一。

身為《刺激 1995》以及湯瑪斯‧紐曼的鐵粉,對於電影以及片中配樂自是再熟悉不過了。在剛開始接觸電影配樂的那幾年,這部片以及紐曼的配樂給了我非常大的啟發與影響,也是我歷年電影配樂課程中總是會提到的教材之一。

我始終無法理解,他是如何創作出片中那些虛無縹緲又遊走在懸疑與悲傷之間的鋼琴與合成器,更對那些溫暖厚實又富有禪意的管弦樂印象深刻;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西方人也可以寫出這麼有意境的配樂。眾人在監獄頂樓出公差喝啤酒那場戲,主角安迪‧杜佛蘭那神祕詭異的微笑,配上溫暖的夕陽與雙簧管樂句,是影響我一輩子的電影魔幻時刻。

在觀看《1917》這部極富詩意與美學的戰爭片前,我對此片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配樂來自偶像湯瑪斯‧紐曼,但沒想到在觀影過程中,有好多鏡頭語言、配樂、情感,竟然都給了我濃厚的「蕭山克」感。

譬如兩位主角在經過那充滿屍體、猶如人煙煉獄的無人區時,紐曼在冷冽的合成器上,鋪了一層遊走於大小調之間的詭異鋼琴(《1917》原聲帶:〈Gehenna〉1 分 24 秒)。這聲響以及音符,儼然與《刺激 1995》的第一場戲,安迪在法庭被審問時的背景配樂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該曲並未收錄於原聲帶,但同樣主題可於《刺激 1995》 原聲帶中〈Shawshank Redemtion〉這首同名配樂的 41 秒左右聽到)。

接著,在兩人終於通過無人區時,緊密的弦樂與背後頑固的銅管不和諧音,為那股極為緊繃的壓迫感以及終於突破困境的凱旋增添了極為戲劇化的色彩(〈Gehenna〉2 分 54 秒),這不也正是《刺激 1995》中,安迪從下水道逃出監獄時、在雨中對天咆哮那經典畫面背後的配樂手法嗎?(〈Shawshank Redemtion〉3 分 10 秒)

別誤會我,紐曼在本片的配樂絕對是非常傑出,且對熟悉他多部作品的我而言,也是充滿新意與突破的,但這兩段配樂難免讓我在觀影過程中產生一些問號,大師到底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地選擇了這些聲響或手法?還是他可能一直都很喜歡這些「招」?又或是有什麼更多巧思與意圖在背後?

直到聽到由班奈狄克飾演的麥肯錫上校,對主角講出了這句台詞:「希望是個危險的東西。」(Hope is a dangerous thing.)

如果你跟我一樣熱愛《刺激 1995》,你一定不會忘記這句瑞德坐在監獄牆邊對安迪說的經典台詞……等等,這部片該不會跟《刺激 1995》有什麼關聯吧?還是紐曼在開自己玩笑?又或是在跟自己致敬?抱持這些興奮的想法,繼續把片子往下看,見到主角在從激流沖起、爬進森林後,聽到一位牧師般的歌者吟唱著〈I Am a Poor Wayfaring Stranger〉,為一群即將出征前的英軍獻上祝福與療癒。士兵們聽得出神,我也跟著傻了,那森林中的光影樂音,以及那些專注又滄桑的眼神,不正是《刺激 1995》中,一起在監獄操場上聽著莫札特歌劇《費加洛的婚禮》的犯人們嗎?最後,最後,主角在完成任務後,回頭走向遠方的一棵大樹,靜靜坐下後,拿出口袋內層家人的照片……25 年前,剛出獄的瑞德,不也是一樣千里迢迢前往那鄉下的大樹、在樹下挖開石頭打開箱子、讀著安迪留下的訊息嗎?

該不會只有我這麼敏感吧,還是《1917》跟《刺激 1995》之間真的有比湯瑪斯‧紐曼更多的神祕連結?

到了片尾名單一看,攝影師是羅傑‧狄金斯,紐曼的老夥伴,同時也是當年《刺激 1995》的攝影,賓果。

關於自由、關於生命、關於救贖,創作者同中求異、異中求同的感動與情懷,或多或少反應在《刺激 1995》與《1917》這兩部作品上,或許一切只是巧合,又或許這只是紐曼無形或刻意留下的小巧思,但身為腦粉以及常常自己埋彩蛋又沒人發現的創作者,我選擇浪漫地相信這之中的妙不可言。

刺激1995
《刺激 1995》中,提姆羅賓斯飾演的安迪(左)與摩根費里曼飾演的瑞德。(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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