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深藍」:達雷爾・莫雷

美國時間 11 月 2 日,達雷爾‧莫雷(Daryl Morey)與費城 76 人隊簽署一份五年合約,接任球隊營運總裁,並在就職記者會上首度回應去年於 Twitter 發文支持香港反修例運動一事:「我非常相信並知道道格(76 人總教練 Doc Rivers)和艾爾頓(76 人總管 Elton Brand)同意我使用這平台來推動重要的事,我相信我該繼續用這個平台。」而 13 年前,幾乎無人能預料到,他的一言一行將牽動整個 NBA 籃壇

2007 年,當彼時的休士頓火箭隊老闆萊斯利‧亞歷山大(Leslie Alexander)宣布接任球隊總管的人選時,火箭隊的球迷並不開心,因為他所挑中的人選是個從中學之後就沒有打過籃球校隊,更別說是教練或球探資歷了——他就是達雷爾‧莫雷,當時年僅 35 歲。

也許他有西北大學資訊工程系學位和麻省理工學院的 MBA 學歷,聰明的腦袋讓他贏得了「深藍」的綽號(註);也許他對運動充滿熱情,但是他進入職業籃球圈只有 5 年,在時任火箭隊總管的卡羅爾‧道森(Carroll Dawson)手下工作見習僅一年。籃球網站的標題寫著「達雷爾‧莫雷?你在開玩笑嗎?」認為亞歷山大僅僅是為了省錢,而沒有選擇條件更好、已經證明自己能力的其他人選。

但是在當時靠著金融交易在華爾街致富的亞歷山大眼中,他看到了一個可以改變火箭隊未來的年輕人。「這聯盟裡的競爭如此激烈,你永遠不會嫌資訊太多。如果我們靠著自己的籃球人才蒐集到最好的資訊,我們可以用來做出聯盟中最周全和最好的決定。達雷爾將會是那過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亞歷山大在受訪時說。

13 年後的 10 月,當達雷爾‧莫雷宣布離開火箭隊總管的位子時,證明了亞歷山大當時並沒有看錯人。

在莫雷的領導下,火箭隊絕對是一支成功的球隊,在這 13 年間,他們的季後賽平均勝率超過六成,有 10 個球季打進季後賽,包括從 2013 年球季到 2020 年球季連續八年打進季後賽,至今仍是聯盟之冠,其中包括兩次西區總決賽,儘管都鎩羽而歸,無緣踏上總冠軍賽的舞台,但如同莫雷所一直強調的,他可以打造出一支具備爭冠實力的球隊,但最終是否能贏得總冠軍要面臨太多因素,包括運氣。

更具爭議的是莫雷的建軍哲學。他篤信要贏得總冠軍的球隊必須擁有數個超級球星,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可以頻繁地交易球員,並且對球員評價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在 13 年間他做出了 77 筆交易,在聯盟中僅次於費城 76 人隊(不過 76 人隊的總管山姆‧辛基(Sam Hinkie)也曾是莫雷的子弟兵)。在這 77 筆交易中,莫雷得到了 27 枚、也送出了 37 枚選秀籤;透過交易,他送出去 70 位球員,得到了 72 位球員,其中有 30 位球員加盟之後又被交易出去。

2012 年莫雷慧眼識英雄,向奧克拉荷馬市雷霆隊換來當時僅擔任平衡戰力的「第六人」的詹姆士‧哈登(James Harden),並把他培養成聯盟最可怕的進攻武器,讓他連續三季成為聯盟得分王,2018 年更獲得聯盟最有價值球員。莫雷得到了他的第一位超級球星,但是尋找第二位超級球星的過程卻屢屢失敗,不是受到傷勢或年齡所擾,就是在與哈登搭配時起了衝突,導致火箭隊距離總冠軍總是差臨門一腳。

除了勇於交易,以數據分析著稱的莫雷見解也十分獨到,他認為籃球場上最有效率的進攻便是三分球和籃下禁區,因此他致力於打造以三分外線為主要進攻武器的球隊。2015 年球季,火箭隊打破聯盟紀錄地出手了 2,680 次三分球,但是更在 2017 年(3,306 次)、2018 年(3,470 次)和 2019 年(3,721 次)又三度刷新紀錄,並且至今仍是唯一一支三分球出手次數多過兩分球的球隊。而莫雷當時前衛的看法,似乎在最近獲得認同,因為在這個球季,聯盟中所有球隊的三分球出手次數,都已經達到全部進攻的近四成,在 2019 年球季投了超過 2,700 次三分球的球隊就有 12 支。

不過在莫雷黯然下台的背後,似乎有著更多故事。根據火箭隊新老闆費爾提塔(Tilman Fertitta)的說法,當他們在去年續約五年時,莫雷就曾提過可能會離開,因為他的小兒子即將從高中畢業,他希望有更多家庭生活,但是對很多人來說,他們認為那或許不是真正的原因。

就在一年之前,當香港抗爭事件正嚴峻時,莫雷在 Twitter 上傳了一則寫著「為自由而戰,支持香港」(Fight for Freedom, Stand with Hong Kong)的貼文,儘管他很快地刪除,但已經引起軒然大波,中國駐休士頓總領事館在官網貼出公告表達強烈不滿,中國網民暴怒譴責莫雷,中國籃協、NBA 在中國的轉播單位騰訊立刻中止了 NBA 球賽轉播,包括運動用品牌李寧等中國贊助商切斷了他們和火箭隊間的夥伴關係。

儘管費爾提塔在 Twitter 上澄清說,「莫雷的發言並不代表火箭隊」、「球隊不是政治組織」也於事無補。根據聯盟理事長蕭華(Adam Silver)的說法,這則推文讓 NBA 損失了 4 億美元,畢竟中國是 NBA 最積極開發的海外市場,光是在 2019 年就有大約8億人觀看 NBA 比賽,讓聯盟和騰訊簽下了五年15億美元的合約。儘管如此,NBA 官方雖然對中國的反應表示遺憾,但也說聯盟重視員工在「與自身相關的重要議題上表達看法」的權利。

而這起推文事件發生在火箭隊身上更是格外諷刺,因為中國最有名的籃球明星姚明便是在 2002 年以狀元之姿加盟火箭隊,這讓火箭隊成為最多中國球迷的球隊,但受到莫雷的推文影響,火箭隊因此損失了 2 億美元,而在中國的火箭隊球迷再也看不到官方轉播,只能低調地關注球隊動向。

在那之後,NBA 試圖修補與中國官方的關係,比如說在農曆年間推出中國風的廣告,或是在疫情初期時公開支持、並捐贈醫療設備到武漢,但似乎並不足以讓雙方解凍。

蕭華曾經證實有人要求莫雷辭職下台,但是他嚴詞拒絕了。那麼這次莫雷的離開是否隱含了政治面的考量,或許終究只會是無法證實的臆測。但無論如何,中國的網民對此倒是大肆慶祝,這則新聞登上了百度熱搜排行榜的第三名,就連央視體育台發言人都表示「任何企圖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言行都要付出代價」,希望莫雷「一路走好」。

巧合的是,在涉港言論爭議事件一年後,NBA 比賽悄悄地重新回到央視體育台,那是總冠軍賽的第五戰,也是這個球季倒數第二場比賽。

儘管當年備受批評,但亞歷山大最終證明了選擇莫雷是個大膽的決定,而他或許還低估了莫雷,因為莫雷不僅改變了火箭隊,甚至改變了整個聯盟。

註:深藍原為 IBM 研發的超級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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