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務顧問的祕密生活： 這份工作不在於變花招避稅
即便和英國稅務暨海關總署打交道讓人受挫，且有時客戶更願意聽高爾夫球友的話，而不願意花錢聽專業建議，我仍然喜歡我的工作。
稅務顧問的祕密生活
關於我的職業，人們常以為是花大把時間設計避稅方案，而且內容通常涉及遙遠的離岸。但我必須很遺憾地說，像我們這種公司真正在做的事其實相當平淡無奇，比起開曼群島，我們處理的範疇更可能是位於英格蘭東方的肯維島。
這份工作的大部分都是例行性任務，例如退稅。但其中也穿插了一些更有趣的東西，包括計劃、公司重組和收購。我喜歡這份諮詢工作，不僅是因為能賺錢，更在於它具有智識上的挑戰。如同多數稅務從業人員，我也有點書呆子。
關於稅務，坊間有很多無稽之談。與人們普遍認為的相反，大多數富人並不避稅，而且還繳很多稅。對於一個居住在英國的公民來說，合法避稅是非常困難的，大多數稅收缺口都是跨國公司造成的，需要透過國際合作解決。
據我所知，大多數人對於繳稅都還算務實——他們可能會抱怨，但最終都會如實繳納。有些人想方設法避稅，而這幾乎是人格問題。這點使他們成為糟糕的客戶，我不會和他們打交道。
大家顯然都很關心合法避稅和非法逃稅的界線在哪。在我看來，一旦你開始在沒有商業目的的情況下採用人工交易，那麼你就有可能越界了。
我從未把逃稅方案包裝推銷給客戶。事實上，我會極力勸阻人們最好不要這麼做。在實務上和道德上皆然，因為大多時候逃稅都是行不通的。數據顯示，英國稅務暨海關總署（HMRC）在法庭上的勝率高達八成。
雖然沒什麼人稱頌，但英國前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George Osborne）在打擊逃稅上所做的努力比歷任都多。他的提前付款通知制度，基本上扼殺了各式逃稅計畫，現在還再用的人，要麼超勇敢，要麼超愚蠢。
在過去五年中，英國稅務暨海關總署的高淨值部門只起訴了一個人，最近很多人對此感到擔憂。這一點也不讓我吃驚。如果此部門的目標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可能回收稅款，那麼民事和解就是合理的做法，因為他們只需花相對較少的功夫，就可以獲得稅收、利息，以及可高達一倍的罰款。相反的，如果他們選擇起訴，就可能得耗上數年、數百萬，而且還無法保證最後能夠定罪。刑事案件中的舉證責任很高，要證明嫌疑人有犯罪意圖是很困難的事。
1970 年代末，剛畢業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進入會計業純屬偶然。我在 1980 年代初取得會計師資格，並在審計工作中度過了頭幾年，之後才涉足較廣泛的業務。我經手的稅務工作愈來愈多，也發現自己愈來愈享受，於是我參加考試，取得了特許稅務顧問的資格。
我是郊區一家小事務所的合夥人。我們一共有 20 個人，工作環境非常好。無論如何，鑑於極低的離職率，我想大多數員工都同意這一點。我們薪資開得高，工作也很彈性，而員工們也都相當有責任感。
我的工作時間還算正常，但有時也得加班；如果碰到特別趕的案子，甚至會週末加班。我的時薪是 200 到 300 英鎊，取決於工作的複雜程度，這使我擁有可觀的六位數收入。這樣的收入比大型事務所合夥人當然少得多，但我也不覺得自己能承擔他們那種壓力。
大多時候，我都在確保客戶的正常商業交易不會違法，畢竟那些法規有時真的很複雜。舉例來說，我現在就在處理一間家族企業的拆分，而兩方正處於敵對狀態。在沒有巨額稅款的情况下，拆分可享有減免，但相對地也有嚴格的條件限制，而我的工作是確保它能合乎條件。
我們的客戶形形色色：主要是家族企業及其業主，加上一些有錢的個人，以及不少的高身價個人，也就是那些總資產超過 1,000 萬英鎊的客戶，而且他們的實際資產往往遠高於此。
有些人的狀況非常複雜，如果想妥善處理，你就得深入瞭解他們，有時會涉及一些非常私人的事，乃至於我覺得自己比某些客戶的另一半更瞭解他們。保密是絕對的，他們必須信任我，這就是為什麼與客戶保持良好的關係如此重要。我們大都相處得很好，有些甚至私下也是朋友；如果處得不好，這種關係通常無法持續太久。
真正會惹我生氣的客戶是那些道聽塗說的人。他們會寧可相信報紙消息或高爾夫球友的話，而且涉及的金額還不小，就為了省下與我溝通的一小時費用。一個常見的錯誤是，在沒有意識到可能存在資本利得稅負債的情况下，想藉由轉移資產來省去遺產稅。
總的來說，我喜歡我的工作，但這其中也有很多挫折。由於支出刪減和一再重組，和英國稅務部門打交道可能是場夢魘。他們有許多資深官員離職，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年輕人，有時甚至只比客服中心的人資深一點點。此外，每年都有層層疊疊的新法規，讓就算是熱愛稅務的我都難以消化，我無法想像一般納稅人怎麼可能搞得清楚。
總之，我對自己的職涯選擇很滿意。它給了我一個體面的生活，做我喜歡的事情。我快到了退休的年紀，但短期來說我並不打算退休。我想，只要條件允許，我就會繼續做下去，即使一週只做幾天。畢竟，有一點是肯定的：人們永遠需要稅務建議。
註 1：提前付款通知（Accelerated Payment Notice，簡稱 APN），即要求疑似有逃稅行為者預先支付有爭議的稅款。若收到 APN 則必須在 90 天內支付稅款，否則可能面臨更多罰款。
註 2：資本商品（股票、債券、房產、土地等）在交易時，若收入大於支出而取得的收益，即資產利得，對該收益所得徵收的稅，即資本利得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