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玉山

9 月來到塔塔加,正逢赤腹鷹過境期,只要能見度良好,我就會站在高山公路旁,避開刺眼的陽光,瞇著眼睛尋找於更高空的猛禽。赤腹鷹在遷移,宛如蚊蠅一般迅速越過山脈的上空,若不仔細尋找,那真的會被肉眼給忽略,但人的注意力十分有趣,當抬頭望見之後,肉眼卻再也不會忽略。

雖然中秋已過,但此時,海拔 2,600 公尺的山徑,氣溫舒適且涼爽,塔塔加鞍部是分隔荖濃溪與濁水溪的分界,此地也是目前登玉山的起點。兩天一夜是多數國人為了完成台灣人三大目標的基本登山行程。第一晚住在排雲山莊,隔日凌晨起登,目標是在日出前站上主峰頂上,頂著冷冽的空氣欣賞日照金山的美景。

這樣的經驗我其實經歷過數回,因此對日出行程五味雜陳,特別是攀登玉山必須兩點起床,頂著寒風、夾帶著高山症與早起渙散的精神,看見遠方太陽緩緩升起,東側的中央山脈逐漸亮起,率先照射到陽光的新康山逐漸從黑色轉為輝耀的金色山峰,內心從呼喊陽光快點到來,直到沐浴在陽光之下,身體才因為溫度回升再次醒來。

比起為了登山,現在的我來玉山多數是為了生態研究。黃喉貂是研究團隊在塔塔加觀察的重點。從塔塔加遊客中心一直到鞍部登山口,鹿林山或石山工作站一帶,不難發現常以 2 到 3 隻為單位的黃喉貂,在道路邊坡探頭探腦、鬼鬼祟祟,趁著遊客的戒心下降,衝上去偷走一些食物。

我沿著玉山步道一路到圓峰與玉山北峰的途中架了數台紅外線自動照相機,目的是希望能透過個體辨識去確定黃喉貂的移動範圍。從登山口向上走,雖然遇到的登山客比野生動物都還多,但是沿途仍可發現水鹿、台灣野山羊的排遺,路徑旁的刺柏也被水鹿啃食。動物確實變多。

在圓峰通向玉山這段台灣最高的脊梁上,匍匐許多玉山圓柏與高山花草。(郭彥仁提供)

痕跡觀察雖然有趣,但是從自動相機拍攝的畫面,更可以看見動物自然的模樣,水鹿利用夜晚出現、山羊露出狐疑的表情、黃喉貂在相機前面打滾玩耍。看著一段又一段的影片,如同山季的縮時攝影,雖然我們架設自動相機是為了捕捉黃喉貂出沒的紀錄,但是也意外記錄到玉山的四季變化——3 月,裸岩上仍有薄薄的殘雪;4 月,一頭母鹿毫不在意淋著大雨緩緩出現在相機前面;7 月,一隻棲居在海拔 3,000 公尺高山之上的岩鷚觸動相機,意外拍到後方裸岩盛開的白花香青與阿里山龍膽。相較之下,高山的花季比平地短且集中。在短暫的7月盛夏之間百花齊放,9 月來此,盛況已過,眼前只剩下花季較長的黃苑,偶有在箭竹叢中發現幾株稍稍來遲的阿里山龍膽,仍含苞待放。

郭彥仁(郭熊)

登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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