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獨處也可能感到孤獨,而交更多朋友也不是解方

近期被指為公共衛生危機的「深刻孤獨感」,影響著所有渴望深度連結的人

根據社會運動組織「終結孤獨」(Campaign to End Loneliness)的統計,在英國有 2500 萬人表示自己偶爾或經常會感到孤獨。美國衛生局局長維維克・默西(Vivek Murthy)最近在發表當局政策時透露了他自己經歷的「深刻孤獨感」,點出受孤獨所苦的人數其實相當可觀,並提出一些緩解孤獨感的可行方法。默西強調,孤獨感已經升級為公共衛生危機,影響著美國將近一半的人口,孤獨感對健康的影響與成癮、肥胖一樣嚴重,其帶來的危害等同於每天抽 15 根菸。

默西的孤獨自白被多家媒體轉載,而我的客戶穆雷(Murray)對此深有同感。和許多人一樣,穆雷以為孤獨感只會發生在那些社交孤立或獨居的人身上,實則不然。穆雷在事業上很成功,收入高於平均水準,與伴侶和十幾歲的孩子一起生活。他打球,也參與孩子的運動社團,同時也出席很多應酬餐約與活動。穆雷的焦慮令他感到恐懼和驚訝,於是他向外尋求協助。他開始經歷無法預測、無法控制的強烈恐慌發作,穆雷感到羞愧又無助,迫切希望這一切能停止。但在向我描述這些情況時,他完全沒有提到任何孤獨感。

深刻的孤獨感已升級為公共衛生危機,涵蓋美國將近一半的人口,它對健康的影響與成癮、肥胖一樣嚴重,帶來的危害等同於每天抽 15 根菸。(Getty Images)

治療焦慮症,一種名為認知行為療法(CBT)的心理治療方法是最有效的。透過認知行為療法,心理學家幫助人們學習辨認、進一步有效掌控引發焦慮的因素。有經驗的心理學家會引導患者逐步制定策略、以減少焦慮對生活的影響。以穆雷的案例來說,他得更加留意並記錄自己的心靈感受、身體感覺、腦海中浮現的思緒以及周圍發生的一切。他將這視為一份以自己為目標的偵探工作,而這是很好的思考方式。

作為一個典型的高成就者,穆雷全心全意投入這項自我調查工作,很快地就發現了一件明顯的事實:在幾乎所有的恐慌經歷中,他也感到孤獨與恐懼。

當我問他是否曾感到孤獨時,穆雷起初否認並迴避:「那太荒謬了,我很少自己一個人。我有我的家人、同事、隊友與朋友。而且我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參考心理學研究,我們可以知道,對任何經歷過恐慌發作的人來說,恐慌的念頭不太可能是「理性的」,也很少會用「邏輯」去思考它或否認它。相反地,給它們一些時間,去了解這些思緒可能代表著什麼,或它們可能警示著哪些對我們沒實質幫助的信念,通常會是更好的方法。將情緒視為「數據」對穆雷來說更有幫助,藉此他更能以同理同情的角度來思考。

穆雷認為當被人們環繞時不可能感到孤獨,這是一種常見的假設,而我們都知道這個假設是錯的。凱斯雷・吉拉姆(Kasley Killam)是一位專注於社交健康、關係連結與孤獨感的社會科學家。她是如此談論孤獨和社交孤立迷思的:

「這些術語很常被混著用,但實際上它們有不同的意義。社交孤立是獨自一人的客觀狀態。相反,孤獨是主觀上的斷裂感。這代表你可以跟其他人待在一起,而仍然感到孤獨。為什麼會這樣呢?孤獨可能源於沒有被看見、理解或認可的感受,可能由於跟你相處的人其實跟你有著迥異的價值觀或興趣,也可能來自於過多的膚淺互動跟深層連結的匱乏。」

吉拉姆對孤獨的定義深深撼動了穆雷。透過這個觀點的切入角度,他發現了自己一直試著扮演好他生活中的各種角色:做一個好的經理、好的伴侶、好的父親與好的朋友。而他其實經常感到格格不入與疏離。從年輕時,穆雷就一直努力當一個很「好」的人,而不是一個開放或脆弱的人。這個策略幫助他度過了艱困的童年,但卻也從此讓他如自己所述那般地「被冰封在這樣的生活裡」。

穆雷的下一份功課是要積極地加深他與家人、重要他人之間的聯繫,同時或許也要減少一些無意義的社交互動。而這件事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他不但需要開啟有別以往的對話與連結,甚至也可能需要分享他的孤獨感。我們的假設是,當他這麼做時,恐慌將會隨之消退。穆雷也學會了不再懼怕恐慌本身。相反地,藉此他才終於明白,恐懼和心悸是能幫助他辨認孤獨感的關鍵數據和指標。當穆雷逐漸開放內心世界並願意對外稍作分享時,他才能真正接受親人的支持和關心。

有鑒於美國衛生局局長最近的自白,我相信穆雷周遭可能也會有人向他吐露自己的孤獨經歷。這能促進他們建立更深的連結,並且一起努力減輕孤獨感。

*為了保護個人隱私,故事中的名字皆為化名。


Gaynor Parkin 是一名臨床心理學家,也是 Umbrella Wellbeing 的創始人;Erika Clarry 是 Umbrella 的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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