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森林懸案》:這裡沒有沉冤昭雪,只有大猩猩女孩的生之熱情

如果你不認識黛安・佛西(Dian Fossey),不知道她是人稱「靈長類女中三傑」的其中一位——另外兩位是研究黑猩猩的珍・古德、與研究紅毛猩猩的碧露蒂・高蒂卡絲(Birute Galdikas)——也沒關係,因為你可能看過1988年由雪歌妮・薇佛主演的電影《迷霧森林十八年》,儘管薇佛壓根長得不像佛西,但導演麥可・艾普特把迷霧壟罩的盧安達森林拍得如夢似幻,而薇佛與真實大猩猩的互動親暱,讓這部電影在台灣上映當時累積了不少知名度。但是,《迷霧森林十八年》美則美矣,它卻無法解釋迷霧背後的真相:究竟是誰殘忍地殺害了黛安・佛西?而國家地理頻道的紀錄片影集《迷霧森林懸案》,將試圖揭開這樁37年前的血案真相。

命案當晚,佛西獨自身處小屋,後來被發現遭人以利刃重擊臉部致死,現場許多物證遭到當地警方隨意破壞,案發當時也沒有其他目擊者。37年前的懸案,要重新翻案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而事發後5年,盧安達又發生了激烈的內戰,存放物證的警局與法院都遭到嚴重破壞,更提高了查案的難度。《迷霧森林懸案》並不太像如今流行的真實刑案紀錄片,可以挖掘全新證據、重新追根究底。它反倒像是一套古典推理小說,試圖從黛安・佛西這個人身上找出悲劇宿命的蛛絲馬跡,進而推理誰才有可能殺害一名自學而成、甘願待在漫無人煙森林二十年的大猩猩學家?

未知生焉知死,事實是,黛安・佛西的生比她的死更加傳奇,《迷霧森林懸案》從她踏上這條漫長不歸路的起點開始介紹。這位女子原本是一位特殊教育老師,她沒有任何生物學科背景,更不是因為經濟因素或工作所需,她會來到盧安達研究猩猩,全是出自一腔對於這種神祕靈長類的熱愛。而僅僅是一趟耗盡她一整年薪水的非洲大草原之旅,就啟發了她對非洲野生動物的熱情。之後佛西輾轉來到盧安達,在當地研究當時科學界仍然相當陌生的山地大猩猩。

黛安・佛西長年蒐集的資料使當代對大猩猩生活習性、交往和社會結構的知識增長,這些研究成果總結於著作《迷霧森林十八年》(Gorillas in the Mist)。@InsideNatGeo on Twitter.

佛西以土法煉鋼的方式,真實接觸並記載她眼中看到的大猩猩特徵,並試圖找出與大猩猩的相處模式,例如學習牠們的叫聲與行為,使這群神祕而充滿靈性的動物逐漸接納她這個人類。《迷霧森林懸案》先點燃觀眾對於黛安・佛西的好奇心,並一步步介紹她篳路藍縷在盧安達山區裡建設「卡里索凱」研究營區的過程。但是,在觀眾讚嘆佛西的熱情與即知即行的行動力同時,《迷霧森林懸案》也陸續埋下日後慘案的脈絡:在此為了保護大猩猩而劃地自主的佛西,是在正面衝撞擁有治理權的當地政府,以及殘暴的山區盜獵者。這位美國女子,讓自己陷入了異國的危險環境之中,而她的熱血不允許自己叫停。

佛西曾在盧安達火山國家公園叢林中研究瀕臨絕種的山地大猩猩種群18年。@InsideNatGeo on Twitter.

不是翻案紀錄片、細細描述佛西生平的《迷霧森林懸案》,更像是為這位偉大的大猩猩學家作傳,這使得三集內容裡,不時瀰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氛。她的死似乎不是因為偶然殺意的閃現,而是宿命必然的結果——盧安達政府不喜歡她、盜獵者憎恨她以羞辱手法對抗他們、外界對她自願無酬奉獻人生給印象中兇猛無情的大猩猩更感到不解,甚至散布流言蜚語、批評她的行徑。

她的死亡吊詭地轉化成皆大歡喜的結局:盧安達政府基於她的努力發展出大猩猩觀光行程,賺進大量觀光財;盜獵者少了一股在山林中堅定阻止他們的力量;而八卦小報將她的死因「翻譯」成各式各樣的新聞頭條,徹底消費這位開創新研究領域的先鋒。這個世界並不瞭解「大猩猩女孩」之死意味著他們失去了什麼,而她的死甚至間接傷害了無辜者:一名佛西的研究生,他在佛西遇害時剛好身在營地,被懷疑有殺人的高度嫌疑,自此事業與人生毀於一旦。

在敘事結構上,三集的《迷霧森林懸案》其實在第一集〈大猩猩女孩〉便將佛西的生平與血案做了概括式的介紹;第二集〈山的陰暗面〉著重在佛西激進的保育行動背後,盧安達政府與盜獵者對她日益升高的不滿;第三集〈山林謀殺案〉重心則放在遭誣陷的研究員韋恩・麥奎爾身上,以這位命案第一發現者的角度,試圖解釋這樁血案的諸多疑點,以及他自身所遭到的不平等待遇。

某程度上,第一集《大猩猩女孩》似乎已講完了全輯故事,當然這只是重點摘要,其他細節分散在後兩集。但觀眾很可能在觀賞二、三集時,感覺到相似的描述似乎一再重複,特別是那些對翻案感到好奇的觀眾,他們可能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驚人線索浮出水面。但就像上述提到的,中譯名很容易誤導觀眾的《迷霧森林懸案》,其實應該翻為直白的「黛安佛西傳」之類,實則歌頌熱情而非昭雪沉冤。

過了數十年,《迷霧森林懸案》請來《迷霧森林十八年》女主角薇佛擔任佛西的配音,以佛西的身分念出她親筆留下的字句,關心的依舊是佛西的熱情,證明一個毫無資源、甚至沒有相關知識的人,如何全身全靈地投入一個全世界都不相信的夢想之中,終至自身也為此形神俱滅。佛西的努力帶動了盧安達當地的大猩猩復育計畫,她的研究也成為日後學術界的基礎。《迷霧森林懸案》將目光延伸到她離去後的世界,為佛西之死留下最後註腳,因為她的努力,這個世界確實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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