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利企鵝,一種長得最典型的企鵝代表。一身優雅的黑色燕尾服、挺著白色肚子,有些笨拙,卻不失優雅地在一片雪白上搖擺前進,莫怪乎企鵝被稱之為冰上的紳士。但可以確定的是,人們最常畫的簡化版企鵝,都長得像阿德利,純粹是因為阿德利企鵝長得最「普通」,不用思考國王企鵝和皇帝企鵝的黃色斑塊是純色還是漸層、環企鵝的條紋有幾條或有多寬,更不像冠企鵝們的金毛冠羽要考慮長短、密度和角度。最簡約的黑白配色,讓阿德利企鵝代言了絕對不會畫錯的企鵝形象。
若要更詳盡的描述這些居住在南極大陸邊緣的企鵝,他們個頭不高,成年約 70 公分左右,在企鵝種類中屬中等身型。最大的特色,是眼睛四周明顯的一圈白色,這讓阿德利企鵝多了幾分殺氣,總看起來像睜大眼睛在瞪人。特別的是,阿德利企鵝在激動大吼時羽毛會豎起,平時圓滾滾的頭會出現一個微妙的角度,戲劇性地讓自己看起來不再圓潤而是有稜有角充滿攻擊性。
阿德利(Adélie)一名,來自 19 世紀的法國探險家迪維爾,他以妻子阿黛利(Adèle)之名為南極的高原一角起了「阿黛利地」一名,在這邊發現的企鵝,就是阿德利企鵝了。將新到達的地點、新的物種,以愛人之名取名是件浪漫的事,但不確定迪維爾是否瞭解這種企鵝,畢竟,阿德利企鵝是種眼神不太友善的鳥類。
當你凝視著阿德利,他不一定凝視著你,但總會有種說不出的被盯著看的錯覺。事實上,阿德利企鵝也真的不是那麼和藹可親的鳥類。JR 東日本的 Suica(西瓜卡)上吉祥物是由插畫家坂崎千春所設計,一隻滿面笑容的阿德利企鵝。除了卡片本身,這隻高知名度的企鵝也推出各式周邊,用溫和的方式讓你失神,使得荷包一空。而真實世界的阿德利企鵝則會用更物理的方式,使你感受到實質傷害,像是一記啄擊、飛撲、腳踢,或是手刀。企鵝翅膀已演化成適合游泳的鰭狀肢,空中飛的鳥類需要減輕體重,所以骨頭是空心的,但要下海游泳的企鵝有著實心的骨骼、強健的肌肉,即使在阻力大的水中仍能高速前進。你絕不會想被企鵝在陸地上用翅膀揮打。
每年的繁殖季節,就是阿德利企鵝們的戰場。南極的冬天,阿德利會在海中捕捉磷蝦和魚,並在漂浮的海冰上休憩。到了夏天繁殖季時,則需要到大陸邊緣無冰的土地上。阿德利企鵝在地上用小石頭堆出巢,墊高的石頭巢可避免融雪時的水浸濕卵或幼鳥。適合築巢的石頭就是企鵝的資本,然而,石頭總數不變,提早來到繁殖地的公企鵝們,就此展開了一場石頭爭奪戰。築巢的同時要小心自家的石頭被叼走,也隨時注意鄰居何時不在家。
不論明的暗的,為了築一個好巢是以吸引母企鵝的目光,為了得到最美妙的石頭建材,搶走別人家石頭的盜匪行徑是稀鬆平常的事。阿德利企鵝的世界中,一個完美的家,可能包含了街頭小張家的陽台,巷尾老李家的車庫,和對門阿明家的落地窗。後到幾天的母企鵝以巢來評斷這些建築師們是否合她意,不需要在乎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
動物世界與人類世界不同,留下擁有自己基因的後代是最重要的事,許多動物的生存競爭策略和行為從人類視角看起來非常奇異,甚至覺得違反社會善良風俗,不知道該怎麼教小孩。你可以很輕易搜尋到有關阿德利企鵝姦屍、性暴力的農場內容文章,不外乎感嘆鵝不可貌相、阿德利怎麼可愛怎麼會這樣⋯⋯等夢想被打碎的結論。
但,阿德利企鵝真的有那麼糟糕嗎?事情是這樣的,20 世紀初,英國的南極探險家利維克,用了整個夏季時光觀察野生阿德利企鵝的繁殖,其中他觀察到一些公企鵝的行為並不如想像中紳士,粗暴地對待同類,受害者包含母企鵝、幼年企鵝,甚至已死去的企鵝。利維克最後發表的阿德利企鵝的自然史論文中,刪除了這些無法通過審核的片段。在那個年代討論這樣的行為還太早了,利維克將不適合公開的片段另外獨立成冊,特別標上「不用於發表」的粗體強調,並用拉丁文書寫關鍵句子,只留了 100 份關於阿德利企鵝的性生活研究給部分人。在利維克之後,又過了非常多年,才有其他阿德利企鵝性行為的研究出現。這版無法發表的阿德利觀察記錄,直到近年才終於公開於世。
鳥類學者表示,利維克的觀察是正確無誤的,這些讓人類詫異的行為,很大部分出於年輕、還沒有經驗,血氣方剛的公企鵝還沒弄清楚自己身體的使用方式,什麼才是求偶到交配間正確該做的事。舉例來說,對母企鵝屍體姦屍,是因為死去倒臥在地上眼睛半張的死相,和母企鵝願意交配時擺出的姿態非常類似,年輕公企鵝不知道眼前這隻趴在地上的屍體無法與他一起留下後代,於是出現了在人類看來相當糟糕的行為。
在探討動物行為時,人們常會將動物過度擬人化,或產生移情作用。「可愛的企鵝怎麼會做出這麼變態的事?」就是從人類角度出發的錯誤解讀。想想人類也常用錯誤方式使用自己身體,讓消防員和醫生來解救那些塞進不該進入的地方的肢體,或從身體內取出些不該出現在那的物品。再回頭來看看阿德利企鵝,你會覺得他們只是用了錯誤的方式在做他該做的事。從阿德利企鵝的角度看人類,或許他們也會把頭的稜角豎起來大喊著:「天啊,你們人類都讓我看了些什麼!」
在探討動物行為時,人們會將動物過度擬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