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印散策——新倉富士師走

初詣,是日本新年裡最隆重的傳統活動,元旦當日,人們總會攜家帶眷,至神社或佛寺參拜,感謝神佛上一年度的照拂,並祈求新的一年順利平安。這項活動起源於江戶時代,至今日人仍奉行不悖,若是熱門寺社,當天可是人山人海,再加上看熱鬧的外國人,為了參拜,排隊幾小時可說是家常便飯。赴日旅行多次,一直想體驗一下初詣的盛況,恰好去年 12 月底旅經東京,原本興致勃勃地想安排個富士山初詣行程,以耀眼奪目的鑽石富士日出絕景迎接新的一年,可惜只能訂到 1 月 1 日返航的機票,從富士山所在的山梨縣或靜岡縣搭車到成田機場又需時太久,時間安排困難,便決定趕在一陽來復的冬至前後,來場壬寅富士師走(註 1)詣。

由於此次行程純屬臨時起意,我並未詳查攻略,草草掃了一眼網路資訊,看到位於下吉田的新倉山淺間神社可以拍到不錯的風景,便決定前往參拜。可能是因為全車都是要前往著名的河口湖,只有我一個人在下吉田下車,出發前司機還反覆跟我確認了一番。到站後滑開地圖,發現附近還有一座小室淺間神社,以山梨縣特有,用馬蹄印預測吉凶的騎射活動「流鏑馬祭(註 2)」聞名,乾脆順道拜訪,還入手了 12 月限定御朱印,上面蓋有年越大祓(註 3)茅輪、富士山和神馬圖樣,頗是可愛。

不同於日本其他地方的流鏑馬神事,下吉田的流鏑馬祭並不注重射手是否能中靶,真正的重頭戲,反而是神職人員事後的馬蹄占卜,此外,這裡也不在意馬匹時否神駿。古時候,參與活動的都是當地農民養來耕田的農耕馬,而農民亦以自家的馬兒可以參與這場盛會為榮,甚至有傳聞道,某次的參賽農民太過興奮,給馬喝了點酒,結果醉馬失控暴衝,在商店街中亂竄云云。不過,隨著時代更迭,養馬的農家所剩無多,因此現已改由神社飼養的神馬代替。

淺間神社崇拜火山神,社址大部分都會選在可以看到富士山的地方,主要祭神為讓天孫(註 4)一見鍾情的美人木花咲耶姬,有些還會兼祀姐姐磐長姬,不過這間似乎只有單祀木花咲耶姬。據說天孫的丈人大山祇神原本打算買一送一,但磐長姬卻因容貌醜陋而被天孫退貨,大山祇神憤而詛咒天孫,既然捨磐長而就木花,那他的子孫就算繁盛如櫻花,但終將年壽不永,據說這便是以往天皇家的人都活不久的原因(當然,比較科學的解釋應該是近親通婚、壓力山大,外加長年無實權,鬱鬱不得志之故)。

新倉富士淺間神社是相當知名的拍攝點,除了可以看到鳥居中央,有注連繩裝飾的富士山,境內的新倉山淺間公園更能拍到富士、五重塔與櫻花同框的經典畫面,雖然這個季節別說櫻花,連片葉子也沒有,但也夠壯觀的了。拍攝美景的代價,是 400 級的超陡階梯,抵達時氣溫僅 2 度左右,爬到最上層後,我卻已經熱到連外衣都快穿不住了。氣喘吁吁地四目游顧,卻遍尋不著參拜處,原來社殿和社務所都在入口處,為了拍下御朱印與富士山和忠靈塔的合影,只好摸摸鼻子再走一趟,把來回 800 級的階梯走成了 1600 級。當天剛好碰上附近高中棒球隊的孩子們在操練,看他們上上下下跑了好幾次,球經還在旁邊計時,不禁感嘆年輕真好。心中默默幫他們喊聲加油,在富士山的加持下,搞不好能前進甲子園呢。

新倉富士淺間神社的 12 月限定款御朱印上面寫有金色的「師走」兩字,還有六出雪花、茶花和一隻不知是狼、狗還是狛犬的生物,也是相當華麗。下山走到下吉田火車站,搭乘富士迴游列車到終點站河口湖,再轉搭紅線環湖觀光巴士至長崎公園。據說此地很適合拍攝逆富士,但這種日出限定的美景只有下榻河口湖的旅人有機會看到,當天來回如我,就只能拍拍芒草、柿子、枯枝與湖水了。不過,回程等車時,吃著東京愛店 Higashiya 的時令菓子「柚餅子」,再喝口一旁自動販賣機買的熱茶,一邊欣賞近在眼前的百萬山景,倒是冬至時節的別樣幸福。

新倉富士淺間神社(左)和小室淺間神社(右)的 12 月限定款御朱印。(郭乙萱提供)

回到河口湖火車站,剛好肚子也餓了,就到旁邊人氣名店「ほうとう不動」點了碗熱騰騰的餺飥麵。麵條粗圓 Q 彈有嚼勁,配上略為黏稠,吃得出高麗菜與南瓜甜味的湯頭,裡面還有一塊吸飽湯汁,超級燙口的豆皮,灑點柚子胡椒吃,是簡單樸實的美味。食畢已是向晚時分,踏上歸途前回頭一看,泛著曖昧赭紅的富士山映著車站昏黃的燈光,與早上耀眼奪目的雪化妝富士又是不同風情。


註 1:日本的 12 月稱為「師走月」,該詞來源不明,接受度最廣的解釋,是 12 月時值年末,家家戶戶都會邀請和尚(法師)前來誦經,因此路上時時可見法師們來回奔走的場景,故稱「師走」。

註 2:「流鏑馬」起源於西元 6 世紀中期,是日本傳統騎射技巧,以往武家將之作為弓馬演習與競技的一環,現代則為日本神道常見的驅魔辟邪活動。一般神社的做法,是讓身著古式狩獵裝束的射手於 218 公尺長的直道上策馬急馳,同時瞄準其左手邊的三個定靶陸續射箭,若能中靶,願望便得以實現。

註 3:日本神社每年會舉辦兩次「大祓」儀式,分別是 6 月 30 日的夏越大祓,以及除夕的年越大祓,以消除半年來累積的穢氣。一般來說,以茅草編織而成的茅輪通常是在夏越大祓時設置,但許多神社於年越大祓也會擺放。只要按「8」字,左一圈、右一圈,來回穿越三回,便能淨化身心,迎接下個半年。

註 4:神道教三貴子之一,太陽女神「天照大神」之孫「天津彥彥火瓊瓊杵尊」,相傳為日本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的曾祖父,奉天照大神之命從天降臨,統治「葦原中國」(日本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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