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籃壇上的成功,或許沒有人比得上瑪雅‧摩爾(Maya Moore),在康乃狄克大學就讀時,她率領球隊連續兩年打出全勝的戰績,得到兩座 NCAA 大學籃球聯賽冠軍;在踏入職業籃球、加盟明尼蘇達山貓隊後,她又幫助球隊得到四座 WNBA 總冠軍。當她代表美國籃球代表隊出征時,摩爾帶回了兩面奧運金牌和兩面世界籃球錦標賽金牌。在她隸屬的每一支球隊,瑪雅‧摩爾都是球隊中的領袖,這也是為什麼當《體育畫刊》雜誌在 2017 年選擇她為年度最佳運動員時,稱呼摩爾為「女子籃球史上最偉大的贏家」。
這或許也是為什麼當摩爾在 2019 年二月宣布要暫別籃壇時,會引起如此大的震撼。
摩爾的表現並非已經不如以往,她才 30 歲,正好是職業籃球員表現最巔峰的年紀。某些層面來說,她可能是因為疲累。WNBA 球員的薪資和男性有著巨大差異,即便身為最頂尖的球員,摩爾一年的薪資也不到 6 萬美元(約 170 萬元新台幣),所以她得像 WNBA 其他女性球員一樣,在休賽季時到歐洲、中國等地的職業籃球隊打零工,一年到頭都得在籃球場上征戰,讓摩爾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再加上身為球隊領袖的責任,她無時無刻皆需繃緊神經。
但這些都不是摩爾選擇離開的主要原因。在《球員論壇》網站上,她說自己衡量是否成功的標準和籃球無關。
「我衡量成功的標準是自問:我是否活得有意義?」摩爾寫道。所以她決定把重心從職業籃球轉移到家人身上,還有花更多時間在宗教信仰上。
「因為我在乎」
摩爾大部分時間待在亞特蘭大的家中,偶爾拜訪親戚,有時間練習木吉他,並且在當地擔任志工,當然也參與了讀經班和教會合唱團。有時間的話她會看看前東家山貓隊的比賽,但是仍沒有打算回到籃球場。除此之外,摩爾花了很多時間和心力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他是一名監獄裡的重刑犯。
1997 年 1 月 14 日傍晚,38 歲的史丹利‧史塔勒(Stanley Stotler)回到在密蘇里州聖路易市郊區的家中時,發現了正在行竊的小偷,兩人互相開槍,結果史塔勒右邊太陽穴被擊中,但身受重傷的他仍奮力打電話報案,不過小偷最終逃之夭夭。
一週之後,16 歲的非裔美籍少年強納森‧艾倫斯(Jonathan Irons)被警察逮捕,沒多久後就被起訴,受警方引導的史塔勒指認艾倫斯就是那名小偷,儘管缺少其他證人,案發現場也沒有和艾倫斯相關的指紋、足跡、DNA 或血跡證明。有人看到他持槍在案發社區出現,還有一個警探作證說,艾倫斯在接受審訊時承認侵入史塔勒家中,但因為喝醉所以什麼都記不得了。
艾倫斯始終否認有承認過這件事,而那場審訊並未留下任何紀錄,那位警探在案件審判期間也因為身體虛弱無法接受交叉訊問,並於不久後就逝世了。至於持槍,艾倫斯的確承認自己有一把槍,但和涉案槍枝的型號並不相符。
1998 年 12 月 4 日,依據全由白人組成的陪審團裁定,艾倫斯因為竊盜和以致命武器攻擊兩項罪名,被判處 50 年徒刑。
瑪雅‧摩爾早知道艾倫斯的案件,他被關押的監獄位在密蘇里州傑佛遜市,那是摩爾的出生地,也是她籃球技巧啟蒙的地方,儘管在高中時搬家到亞特蘭大,但她不時會回到家鄉探望親戚。在一次出遊時,擔任監獄志工的教父告訴摩爾,說自己正在研究這個案子,而當摩爾自己看到那些資料時也感到震撼,儘管似乎缺乏足夠的證據,但艾倫斯依然被定罪,他被定罪時,和彼時的摩爾同齡——只有 18 歲。
在那之後,摩爾隨著親戚去監獄探望艾倫斯,她說自己想要聽聽他的故事,但艾倫斯則有點懷疑,畢竟摩爾在高中時已經是位籃球明星,而兩人非親非故。
「我在這裡,因為我在乎。」摩爾那時這麼說,而讓艾倫斯卸下了心防。
從那時起,摩爾慢慢開始把艾倫斯看作是親戚,不時會寄一些激勵人心的書籍給他,在重要的比賽前,兩人會通電話,但籃球占據了摩爾愈來愈多的時間和精力,所以探望艾倫斯的機會逐漸減少。
夥伴與伴侶
直到幾起非裔美籍青年因為警察暴力對待、甚至賠上性命的事件陸續爆發,再將他們更緊密地連結在一起。從 2013 年起,這樣的事件開始更加受到社會關注,「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rs Matter)成了關鍵詞。
WNBA 球員在當時也不落人後,摩爾和其他隊友穿上黑色T恤,正面寫著「改變由我們開始。正義和當責」(Change Starts with Us. Justice & Accountability),背後則寫著「黑人的命也是命」,還有明尼蘇達當地不幸喪命的非裔美籍青年姓名。從那時起,摩爾更常利用她的地位和名氣在刑事司法體系議題上發聲,到了 2019 年,她決定暫時放下籃球,更加致力於弭平審判體系中的種族歧視問題,特別是強納森‧艾倫斯的案子。她相信那是她的天命,如果能從一個案子開始帶來改變,就有希望能引領美國司法體系的改革。
今年三月,摩爾的努力真的改變了艾倫斯的命運。密蘇里州法官在重新審視艾倫斯的案子後,推翻了原有的判決,主要的原因是一份檢察官先前未公開的指紋報告,根據報告顯示,在史塔勒家門上發現了一枚不屬於史塔勒、也不是艾倫斯的指紋,這讓艾倫斯的律師足以證稱兇手可能另有他人。
法官宣判時,摩爾就坐在法庭的最前排,身邊環繞著親友,當她聽到判決時,眼淚不禁湧出,「那感覺很超現實。我們終於得到正義。我只是在想:這真的發生了嗎?真的嗎?」
在經過數個月的程序後,艾倫斯在今年七月終於以自由之身走出了監獄大門,他說自己在獄中聽到判決時,不禁大叫哭泣,感覺自己終於能夠自在地呼吸,重新得到機會活下去,他也感謝摩爾和家人拯救了他的性命。
「我希望成為正向改變的代言人,」艾倫斯在接受訪問時說道。「我想要激勵人們,和任何願意聆聽的人分享我的故事。我想要成為代言人,讓正義和警察改革的議題可以持續下去。」
在強納森‧艾倫斯繼續為這類議題奮鬥時,他身邊多了一名夥伴。獲釋後,他在旅館房間裡向摩爾下跪求婚,而摩爾答應了,他們在九月中時公布了這則喜訊。
「我們想要在今天宣布,我們很興奮可以一起持續奮鬥,而且是以伴侶的形式。」摩爾在接受電視訪問時說,而艾倫斯正坐在她的身邊。
摩爾還沒有鬆口要回到籃球場,但可以確定的是,以她自己的標準,她已是無比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