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居家工作越來越普遍,懷孕女性與世界分享孕事的方式也跟著改變
去年 11 月 25 日,珍妮斯‧帕拉斯(Genesis Paras)透過 Instagram 向親朋好友宣布她生了一個女孩。
「每個人都會遇到我們的小蝙蝠哈洛‧菲妮克斯‧帕拉斯(Harlow Phoenix Paras)。」她寫道。
所有嬰兒出生的消息多少都有些令人驚訝,畢竟沒有人能確定嬰兒何時會出生。但這次尤其叫人吃驚,因為 31 歲的帕拉斯是加州阿納海姆市的一名全職母親,她沒有告訴父母和公婆以外的任何人她懷孕了。
「我的奶奶說:『不好意思。什麼?什麼時候?在哪裡?怎麼發生的?』她是所有人中最震驚的。」帕拉斯說。「我最好的一個朋友生我的氣。他說,『欸,妳為什麼不告訴我?』」
帕拉斯在過去的懷孕經驗受盡煎熬。她流產了好幾次,有一次,剛出生的小女嬰甚至驟然而逝。(除了哈洛,她目前還有一名 2 歲的兒子。)疫情加劇了她對懷孕的焦慮,她不想觸自己霉頭。「孕婦如此容易被感染,整個懷孕期間我都害怕自己會死,或者孩子會死,」她說。「我覺得能順利生產實在是太幸運了,真難以置信。」
雖然疫情增加了她的焦慮,但也讓她能避免見到任何人和分享懷孕的消息。她尚未施打疫苗的兒子給了她一個完美的藉口,讓她待在家裡,遠離聚會,這樣沒人能看到她愈來愈大的肚子。
「保守祕密讓我的孕期更加平靜,」她說。「我不必聽大家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或不要害怕。我有空間去感受我想感受的情緒,我可以待在自己的泡泡裡。」
「我希望即使沒有疫情,女性也能有辦法隱藏自己懷孕的情況。」她補充說道。當然,在疫情以前,大多數孕婦並沒有特權可以決定何時分享懷孕消息。她們必須去上班和參加社交活動,當她們肚子開始變大,一切昭然若揭。
工作、身體形象
與不請自來的問題
一些女性,尤其是前線工作者,仍然沒有這個選項。但疫情已經改變了許多人的現實,社交活動如此有限,孕婦得以遠離同事(如果她們在家工作)以及親朋好友。如此一來,她們就能自由決定提起懷孕消息的時機,在做好心理準備並感覺不會在職場上或心理上受到傷害時,才談論自己懷孕。
「我在疫情期間見過許多女性,她們都選擇在準備好之後才透露自己懷孕。」專門研究孕期心理健康的心理學家卡塔尤恩‧卡尼(Katayune Kaeni)說。「Zoom 讓她們能夠瞞著其他人,這讓很多人受益。」
對於像帕拉斯這樣有高度焦慮或經歷過流產的女性來說,尤其如此。「要試圖回應那些意圖良善、但不知道自己提出的問題是如何影響聽者,或者這些問題如何讓聽者感覺渺小或不被同理的人,皆可能會為孕婦帶來極大的壓力。」卡尼說。
在其他幾次懷孕期間,帕拉斯確實收到了不請自來的問題和建議。「女性長輩尤其會問我這樣的問題:『妳懷的是雙胞胎嗎?』『孩子健康嗎?』」她說。「認識我的人會提起我的女兒,或者告訴我這次懷孕一切都會沒問題,但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情況會如何。」
「這些問題讓我壓力很大。」她說。「當我在疫情期間懷孕,不必與其他人互動時,情況就好很多。」
其他孕婦很樂意對自己的懷孕保密,以免受到他人的評判。
30 歲的法布樂斯‧芙羅拉斯(Fabulous Flores)是一名住在紐澤西州阿布西康(Absecon)的研究生,去年 5 月生下了一個女孩。當她懷孕時,她還沒有嫁給男友,在這樣一個情緒激動的時刻,不必告訴母親並應付她的反對意見,讓她鬆了一口氣。
「我媽媽絕不會同意我非婚生子,我不敢告訴她,所以我很高興能夠等到自己準備好以後再說,」她說。「幸運的是,我媽媽對於防疫很嚴格,一直待在家裡,我們也一樣,所以不需要面對面。」(嬰兒一出生,她的母親就全力支持,現在是一位非常疼愛女兒與孫子的外婆。)
芙羅拉斯也為不必向其他人展示她不斷變化的身體而感到欣慰:「我太擔心自己會變得又胖又腫,而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說。「我一方面會想,『成為媽媽是不是讓我不再有吸引力?』我很高興不必看到人們的反應。」
卡尼指出,有很多女性在懷孕期間面臨身體形象的問題。「我可以看出女性是多麼不想承受旁人寄予的期望,例如她們應該快樂無比、容光煥發,或是應該歡欣鼓舞之類的。」她說。
然後是工作上的問題。
「女性通常不願意宣布自己懷孕了,這並非沒有原因。」幫助勞工(特別是母親)的組織「更好的平衡」(A Better Balance)創始人兼聯合主席迪娜‧巴克斯特(Dina Bakst)說。「對孕婦和母親的偏見在職場上持續氾濫,這種偏見有許多形式。它可以是有意的、隱含的,是無意識的,也是結構性的。」
巴克斯特說,當女性宣布懷孕時,「一般的刻板印象是她對工作的投入度會降低,能力也會比較差。」
她經常接到職場女性的諮詢電話,當她們宣布自己懷孕,結果公司不給升遷,或者被踢出需要出差或熬夜的計畫。
令人耳目一新的選擇
當然,並不是所有孕婦都有在 Zoom 上隱藏肚子的權力。一線護士或在工廠上班的女性無法遠距完成工作。即使一名女性可以遠距工作,她也無法一直對懷孕保密。在美國有支薪家庭假的州,例如紐約,如果員工打算使用有薪產假與其他福利,她們必須提前 30 天通知。
但是,在疫情期間可以選擇保密的女性發現這樣做有許多好處。
36 歲的艾德麗安‧亞歷山大(Adrienne Alexander)在芝加哥的一個工會工作,當她在5年前懷了第一個女兒時,無法隱瞞自己的身孕。「那是選舉年,我記得在競選辦公室裡穿著 T 恤,吃了很多零食,」她說。「當時看起來很明顯。」
當她在 2020 年 7 月懷上第二個女兒時,她的工作條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不在辦公室;一切都透過 Zoom 運作,」她說。「這很容易隱藏,我有一個電腦架,所以你真的看不到我的身體,而我就只是沒站起來。如果我站起來,我會關掉鏡頭重新調整。」
她與所屬部門分享了懷孕的消息,以便他們為她的產假預作準備。但她發現大多數其他同事都不知道她懷孕,這令人耳目一新。「不回答人們的問題,或者不讓懷孕成為每次談話的焦點讓我更輕鬆,」她說。「我只想專注在工作上,而不是談論在疫情期間成為母親所面臨的挑戰。我不想讓自己的身分只圍繞在成為一名母親上面。」
對懷孕保密也有一些缺點。
帕拉斯說,身旁沒人知道自己懷孕會讓人感到孤獨。「我覺得自己有時需要建議,關於如何在有身孕的同時對付蹣跚學步的孩子。」她說。「有時我覺得自己需要發洩或告訴某個人我有多焦慮,但我仍然慶幸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對我來說,這是兩害取其輕。」
卡尼指出了另一個潛在的缺點。「保密的不利之處在於,妳不會獲得某些人從懷孕中(想)得到的特別關注。」她說。
有些人因為對親朋好友隱瞞如此重大的消息而激怒了對方。「我最好的朋友非常震驚,」芙羅拉斯說。「他變得非常安靜,並說他需要一些時間。雖然我女兒出生後他就放下心結,但這花了不少時間。」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懷孕消息的另一個缺點是:「我沒有辦產前派對。」
但許多女性表示,她們感激疫情至少給了一個選擇,現在她們有機會權衡與世界分享孕事的利弊。
「如果我再有選擇,下一次懷孕我仍會保密。」亞歷山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