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名樹

嘉明湖是眾所皆知的登山路線,無數人想到湖邊一親芳澤,看看天使的眼淚。每天有無數的登山客在這條路徑上行走,因此衍生許多問題。早幾年,台灣黑熊是最常被關注的議題,野生動物受到食物的吸引,利用夜色的掩護,悄悄靠近山屋尋找食物、廚餘,人與熊劍拔弩張,險些擦槍走火。然而現代登山客對於山的影響,不僅只是對野生動物,過多的人在山徑上行走,導致土壤的侵蝕、沖刷,而過度踩踏也讓山徑變得更硬。

高山是個不可思議的生態棲地,多數生物必須面對極端氣候,無論是強烈的日照、冷冽的雪季,或暴露在強風暴雨之中,生命在高海拔展現命懸於一線卻又隨遇而安的力量,卻因人類的無心之過而被打破平衡。

玉山圓柏是台灣最高的喬木樹種。圓柏在高山背風面得以長成高大聳立之貌,然而當它站在稜線之上,受強風吹拂,將其姿態雕塑出生命的禪意,扭曲與延展是其萌芽後百年來風的形狀。

「向陽名樹」就是一株在步道上婀娜多姿的玉山圓柏,樹冠不高,樹枝向側邊極其延展,在動與靜之間抓到平衡。向陽名樹被發現後,成為激勵山友從向陽山屋辛苦向上的中繼站,從山屋陡升至稜線上,站在它旁,眼前即是壯麗的山景,彷彿可以忘記疲憊。有的人還會觸摸這顆矮小的大樹,並與之合照,在斑駁的樹幹上感受生命擺盪有與無之間。

然而,人的造訪容易打破高山脆弱的生態平衡。當這株圓柏被發現且命名為「向陽名樹」,路過此地的登山客無不停下腳步朝聖或合照,卻意外讓樹周邊的土地因踩踏變得緊實,樹根也因而受損。棲息極端環境的生物,只要稍有損害,其實需要更長的時間才得以復原,但每天數十名登山客的無心之過卻讓樹的生存條件變得愈發嚴苛。

我這趟前去嘉明湖山屋工作,途中巧遇一群來自台東鹿野永安國小的師生,他們此行目標並非為了登頂百岳或抵達嘉明湖畔。他們事前接受了基礎的登山教育,並請屏科大森林系的王志強老師協助計劃行程,目標竟是為了替這株玉山圓柏圍欄、鬆土,然後在樹邊寫生。更令人感動的是,早在幾年前,永安國小師生就曾為了圓柏的保護措施展開行動,這次是繼承學長姊對樹的愛再次前來。

只不過當我準備下山途中,再次路過向陽名樹旁,此時耳邊傳來一團登山客大聲的喧鬧說:「現在沒人,我拍照之後,不要上傳臉書,就不會有人知道我踩進去了」。

郭彥仁(郭熊)

登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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