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期一年後,7 月 23 日,從打著「震災復興」到「團結抗疫」理念的東京奧運會,在一連串醜聞與疫情緊急事態中閉門開場。開幕式上,NHK 主播在選手進場時的那句「台灣」讓國人熱血沸騰——沒能被聽見的則是在場內每個安靜的片刻,從場外傳入的「反五輪」抗議聲。
早在疫情前,如同每屆奧運會,東奧也爆出不少爭議:申奧行賄醜聞、謊稱核災受控、為建場館迫遷、為美化形象驅趕遊民、Logo 抄襲事件、國家監控強化等。然而,一年延期中,更多爭議與疫情同步爆發,折射出日本長年未解的歧視問題與官僚文化。
尤為混亂的不外乎醜聞與黑幕叢生、幾經人員易轍的開閉幕式。最初由野村萬齋和 MIKIKO 領銜的團隊在去年底解散,日媒《週刊文春》披露高層曾多次干預,最後更以節省經費為由棄用原開幕式企劃。接手主導的佐佐木宏又在今年三月因揶揄渡邊直美的「OLYMPIG」風暴而辭職——且一個月前,東京奧組委會長森喜朗才因厭女失言風波請辭。
到了開幕當週又陸續有四人卸任:先是作曲家小山田圭吾、繪本作家信實分別因霸凌身障同學、霸凌老師的黑歷史辭職;開幕前日,團隊第三代負責人小林賢太郎因曾在喜劇節目中調侃猶太人大屠殺遭開除,藝人竹中直人則擔心舊作亦惹議而辭演。隔日,仍照原計畫呈現的開幕式上,各國選手又在曾發表反同言論、否認南京大屠殺與慰安婦議題的作曲家椙山浩一所譜樂曲中入場。
最終,這場花費高達 42 億元新台幣的開幕式引來導演北野武等人重砲批評,且一再追加的總預算已讓東奧成了史上最貴奧運會(支出共逾 5,560 億元新台幣,為原預算的三倍),日奧會財政部長更疑不堪壓力於 6 月跳軌身亡。賽期展開後,又再傳出丟棄 4,000 份未過期便當、連日高溫讓室外運動員體力透支等負面新聞。
然而,讓反五輪聲浪獲得空前支持的最大爭議攸關人命:當觀眾為賽事喝采時,變種病毒正蔓延疫苗接種率不足三成的日本。
5 月,日本疫情死亡人數達新高,國際奧委會與日本政府仍異口同聲表明奧運照原訂計畫進行,民調卻顯示,逾八成日本人反對奧運如期舉辦,身為東奧贊助單位的朝日新聞更發表社論嚴詞呼籲「取消奧運」。6 月疫情一度趨緩,各國選手團與媒體陸續抵達,卻數度傳出奧運相關人員與數十名選手確診(截稿前累計至少 358 例)。
7 月初東京疫情回升,迫使政府頒布第四次緊急事態宣言,大小活動紛紛停辦——唯最大活動奧運例外。奧運如期展開後,各國計算著比分與奪牌數量,日本卻面對著劇增的確診數字與吃緊的醫療資源——東京確診量屢創新高,賽期首週的日均確診多逾 3,100 例,其他縣市也接連進入緊急事態,日本全境多天破萬例確診。
儘管官方否認疫情與奧運有關,然而奧運「防疫泡泡」屢屢遭指漏洞百出,且慶典氛圍下,媒體與民眾的焦點更轉向賽事,大幅放鬆對疫情的警惕:閉門賽場外、台場新景點聖火台周遭,上千人無視防疫規定群聚,假日的街頭亦人潮洶湧。
此外,近萬名醫護在賽場支援奧運之際,各大醫院儘管停擺多項常規業務以增加收治量,仍供不應求。8 月初,日本 TBS 電視台報導東京一名 50 歲的急症確診病患遭逾 100 家醫院拒收,輾轉 8 小時後才得以入院。年初才因數百確診者於家中身亡而公開道歉的首相菅義偉,更於 2 日宣布「住院對象限重症者」,幾乎變相承認醫療資源不堪負荷。
面對罄竹難書的爭議,官方一貫以「白飯論法」(註)給出混不可解的回應。但正如執政黨的期待,日本選手屢傳捷報,精采的賽事大幅掩蓋了疫情的失控,替迫近的選舉鋪了路——日前自民黨大老河村建夫便直言「日本選手在奧運的努力,對我們來說是很大的助力。」
即便運動賽事能振奮人心,但為期兩週的盛事散場之後,日本要迎接的會是什麼?自民黨這場豪賭會否助其在今秋的大選中勝出仍是未知,但此時看來,無論震災復興或團結抗疫,都已是滿盤皆輸。
註:網路流行用語,描述日本政客面對提問或質詢時,自相矛盾又答非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