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殺手背後的庫柏力克幽靈

雷利.史考特視史丹利.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為宗師。在啟發、模仿、致敬之餘,他的《銀翼殺手》甚至直接從庫柏力克電影《鬼店》裡借來了其他活生生的幽靈。

控制狂的異想世界

庫伯力克和史考特都是以鉅細靡遺著稱的導演,換個不好聽的名字就是控制狂暴君。

作為初出茅廬不久的暴君,史考特在他不熟悉的美國劇組以及各種工會規定中吃足苦頭。他曾向媒體帶點抱怨意味地說寧願和英國劇組工作,因為只要他下令該怎麼做,英國劇組的回答永遠是「遵命,老大!(Yes, Guv’nor!)」。這話傳出之後,已經人仰馬翻的劇組工作人員開始在片廠穿上印有「老大個屁!(Yes, Guv’nor My Ass!)」的 T 恤向他抗議。

除了控制狂個性之外,史考特也師法了他的神明庫柏力克其他技法。

比如《銀翼殺手》中的複製人瑞秋發亮而不真實的雙眼,史考特就是借用自庫柏力克拍攝《2001 太空漫遊》開場中攻擊人猿的那隻豹的攝影技巧。

史考特曾說科幻片這個類型在《2001 太空漫遊》之後就死了,因為最好的作品已經出現了。「再也沒有東西可以稱作原創。我們想得到的點子全都看過、拍過、早就有了。」他說。

從鬼店請神回家

雷利.史考特借用更多的是來自鬼氣森森的《鬼店》的東西。

當他想要塑造《銀翼殺手》中神秘而邪氣的艾登.泰瑞(Eldon Tyrell)博士角色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想到《鬼店》中看來深不可測的幽靈調酒師。於是他乾脆直接借用了同一名演員喬.特科爾(Joe Turkel)。

史考特的這個做法多少有點請神回家的意味。和庫柏力克合作多次的喬.特科爾曾在訪談中回憶,史考特甚至多次停下手邊工作跑來問他說:「你覺得史丹利.庫柏力克會怎麼做呢?」

可以想像史考特在這個兵荒馬亂的製作災難過程中如何自我懷疑,並試圖揣想電影之神的解法。

答案其實就在不遠處。特科爾在同一次訪談中被問到他心目中的庫柏力克是怎麼樣的導演,他回答:「他有極大的權威,而且完全不怕使用他的權威。比方他在拍《大開眼戒》時,曾經下令包含製作人在內,即便是跟電影有關人員也不得進入拍攝現場。」

問題是 1982 年的雷利.史考特還沒有庫柏力克那不能直視的權威。他的《銀翼殺手》很快就因為製作人的干預陷入僵局。 

黃色金龜車

代表資方的製作人強押雷利.史考特和心不甘情不願的哈里遜.福特(Harrison Ford)錄製了碎嘴的旁白說明劇情,並要求補拍一個比較「光明正向」的結局——就是 1982 年戲院版多出來的那段男女主角駕車迎向大自然的最後一幕。

手上已經完全沒有預算的史考特終於決定打電話直接請示他的神明庫柏力克。

江湖傳聞,庫柏力克在拍《鬼店》的時候拍了一堆大自然的空拍畫面,按照他的個性這「一堆」應該指的是無數個小時的片段。史考特在電話中請求庫柏力克把這些片段借給他用,庫柏力克爽快地答應了,立刻送來了整整 17 個小時的空拍畫面。爽快答應的其中一個原因是,這些片段絕對不是庫柏力克本人親自拍攝,因為他不敢搭飛機,甚至向來都搭船往來英美之間。

有幸看過這個版本《銀翼殺手》的觀眾,其實你們看到的正是《鬼店》中傑克.尼克遜(Jack Nicholson)一家駕著黃色小金龜車前往 Overlook 飯店的空拍畫面。因為《銀翼殺手》用了比較寬的 2.35 : 1 比例,本來應該在畫面下方的金龜車正好通通被裁掉,只留下那個乍看光明卻暗藏不祥的自然風光。最終製作人強索來的「光明正向」結局其實是道通往死亡迷宮的暗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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