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時尚大帝」外殼後的卡爾‧拉格斐

時裝設計師卡爾‧拉格斐(Karl Lagerfeld)2019 年 2 月 19 日在巴黎去世,享壽 85 歲。不少時尚圈內的人們依舊透過各種管道,表達著對他的哀思和悼念。而這些思念和卡爾工作狂的作風和強烈的個人特質難以抽離,講到他,你或許能在腦海中拼湊出一個側臉的剪影,當大部分媒體都在報導他對時尚貢獻的同時,這篇文章希望與你談談卡爾忠於自我的人生態度


「書籍是不會嗑過量的精裝毒品,我甘願沉溺於此。」

卡爾是位不折不扣的愛書人,畢生收藏了 30 多萬本書;當他人以擁有一件卡爾設計的衣服為奢侈之事時,他卻認為能夠不被他人打擾,一個人看書、畫畫設計稿,才是最奢侈的享受。

2016年,卡爾‧拉格斐參加在法國巴黎時裝週舉辦的 Dior Homme 2016-2017秋冬男裝秀。(Getty Images)

1933 年出生在德國漢堡的卡爾,他的父親是一名富裕的銀行家,母親則是一名普通的售貨員,但她非常喜歡閱讀。在卡爾兒時的記憶裡,母親總是坐在沙發上讀書,然後把事情指派給其他人去做。深受母親影響的卡爾從小就熱愛閱讀,晚年開始更加肆無忌憚地收藏大量書籍,在 2015 年卡爾就曾經對媒體表示過:「現在的我只收藏書,書是永遠不會食用過量的毒品,我現在位於巴黎的家中就堆滿了書,已經沒有空間可以容納其他物品了。如果你來我家作客,我會歡迎你在我的書堆中走來走去。我已經擁有了30萬本藏書,這個數量對一個人來說實在有點太多了。」

每次看到出現在各種鏡頭裡的卡爾藏書照片,都覺得特別有趣,因為這些書的擺放方法與一般人的放書方式完全不同。卡爾的這些書基本都是呈現水平堆疊擺放的,從一般藏書人的角度,通常認為這是一種特別不利於將書拿出來的方法,可是為什麼卡爾會喜歡這種橫擺方式?他從小總在思考如何讓自己變得更獨特,他認為這種獨特必須從本質上跟別人不一樣。因此,他向來把與眾不同這一點看作是一種野心、一種興趣。或許,喜歡將書水平堆疊擺放這件事,並不代表這些書買來只是單純擺著好看,自己根本不去閱讀,而是出於卡爾的美學考量,畢竟與眾不同的審美品味,也是他的癖好之一。

德國 Folkwang 博物館2014年展示卡爾‧拉格斐歷年來的工作紀錄,展場完整複製他的私人工作空間,包括他的藏書牆。(Getty Images)

「我的工作就是我的愛人,我不和任何人談戀愛。」

話雖如此,不過對卡爾影響最深的,恐怕就是賈克‧德‧巴謝(Jacques de Bascher)。眾多讀者大概對賈克都不太熟悉,只知道他是集普魯斯特式花花公子、性愛狂魔、時尚名流等多重身分集於一身的美男子,讓卡爾和聖羅蘭從好友反目成仇的迷人男子。直至這本書《賈克‧德‧巴謝:花花公子的陰影 》(Jacques de Bascher : Dandy de l’ombre)的出版才讓人驚覺,原來這位傳奇男子曾經在早期巴黎時裝界留下了黑暗一頁。賈克是 1951 年出生於越南西貢的法國貴族,19 歲時認識了 37 歲的卡爾,當時卡爾已經是蔻依(Chloé) 和芬迪(Fendi)的設計師,頗有一番成就。作為雙性戀者的賈克不僅大方擁抱了 1970 年代的性解放運動(Sex Liberation),同時還是一個毫無節制的性愛成癮者。他瘋狂追求性愛、酗酒、嗑藥,所有你能想到最放浪、黑暗的生活,都是他的最愛。他甚至在巴黎夜店 Le Main Bleue 舉行以 SM 為主題的高潮派對「黑色禁令」(Moratoire Noir),這場派對參與人數最多達到 1,500 人,瘋狂程度除了登上許多報紙頭條外,甚至連夜店經理也因此遭警方調查三週,而安迪‧沃荷(Andy Warhol)、日本時裝設計師高田賢三(Kenzo Takada) 都是這場派對的座上賓。

當然,最浪漫也最讓賈克惡名昭彰的故事,就是他周旋在卡爾和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的三角戀情之中。在卡爾生日晚宴中,聖羅蘭熱戀上當時身為卡爾情人的賈克,而賈克的紅杏出牆也導致聖羅蘭沉迷於毒品酒精之中,迷上了那種瘋狂無度、放縱無度的生活, 但是那段期間聖羅蘭的創造力依舊驚人,像是一款名為「Opium」(鴉片)的經典香水,直到今天仍備受喜愛。 然而在《賈克‧德‧巴謝:花花公子的陰影》書中最驚為天人的內容自然非卡爾的訪問莫屬,非常少公開談論賈克的他竟細數兩人之間的點滴:「我和他一起 18 年之久,雖然被他的身體和外貌吸引,卻從未有過性生活。我是一個徹底的清教徒,卻沉溺在他的桃色冒險之中。我對他做過的事不以為然;只願看到他美好的一面。」

蔻依巴黎工作室,卡爾‧拉格斐在超模身上調整設計。(Getty Images)

在卡爾 11 歲時他嘗試去理解「同性戀」的意思,但在那個對此諱莫如深的年代,面對他的追問,大家都顯得很遲疑,表情也特別奇怪。只有母親爽快地說:「那沒什麼,就像頭髮的顏色,有人天生是紅色,有人天生是黑色,這不是問題。」2019 年 2 月 20 日,法國《世界報》報導,卡爾生前一直保存著賈克的骨灰,並要求自己死後也要和他以及母親放在一起。

「我們來到人世,然後離開;人們仰慕你,然後忘了你。」

1983 年卡爾初接手香奈兒(Chanel)時說:「當我剛遇見香奈兒時,她還是一個沉睡中的美人,甚至稱不上美人,她睡到打鼾了;我得負責喚醒一位死去的女人,至少大部分人堅信,她已經死了。」隨後他便帶領著香奈兒團隊不斷革新、重塑輝煌,也逐步奠定了他在時尚界的「老佛爺」地位。

卡爾‧拉格斐在1983年加入香奈兒擔任領銜設計師兼創意總監,1984年3月,他完成新的一系列高級訂製服,解救香奈兒瀕危的整體財政損失。(Getty Images)

這一切似乎與他工作狂作風和強烈的個人風格分不開,80 多歲身兼香奈兒 、芬迪創意總監的他,每年平均推出 14 個最新系列,是本世紀產量最多的時裝設計師之一。有趣的是,大部分設計師都會保留自己製作過的服裝或設計稿,時不時回味一下,而卡爾完成後只希望丟掉它們!他從不保存自己的設計稿,只穿當季最新款的衣服,除了書以外,從不收藏任何東西。對他來說,每 6 個月一季的時裝發布會才是最實在的事情,任何超過 6 個月的東西,他都不去想,也不想知道。

他曾說:「別太把曾經做過的一切當作一回事,你死了,成千上萬相同職業的人還在。他們愛你,給你榮耀,但也會迅速地忘記你,我們不算什麼。」迎合別人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忠於自己你才不感到厭煩,才能輕易放下曾經發生的一切;放下過去,你才能創造新的事物,走出更長遠的路。卡爾用他 85 年的人生故事,印證自己的堅持。曾有媒體問卡爾是否會出版自傳故事?他回答:「我的自傳?我根本不需要寫自傳。我的日常生活,就是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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