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張中的白色廂型車 遇見需求經濟背後的司機

網購和「一小時送達」意味著如今上路的廂型車數量前所未有之多。但方向盤後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模樣?


圍繞在倫敦新史比托田野市集(New Spitalfields Market)外的停車場彷彿一道令人敬畏的水泥護城河,今天早上——如同每個早晨——擠滿了廂型車。「簡單,上千輛,」強尼‧貝茨(Johnny Bates)說道,他掃描過這列由福特 Transits 和賓士 Sprinters 組成的車隊,車子們走走停停,伴隨著突然停下時的手煞嘎嘎聲,以及當貨艙門板滑開時令人心滿意足的咆哮聲。55 歲的貝茨在東倫敦的食物市集擔任交通指導,正對的一輛佛賀 Vivaro 比手勢。「他在漏柴油,」在他身後,一輛駛入的雪鐵龍 Berlingo 發出嗶嗶聲,卻並未減速,貝茨閃出其路線。他瞇著眼看向一輛正要離開的雷諾 Trafic,那輛車在早晨 7 點的陽光下輝映著銀色烤漆的閃光。大多數廂型車都與傳統(和刻板印象)相符:它們是白色的。「但你總會遇到幾個想標新立異的傢伙,」貝茨說。他想必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廂型車和廂型車司機。他小跑過去幫忙一輛正在倒車的寶獅 Boxer。

這是網路商店的時代,

一鍵下訂和便捷快遞的時代,

而使這一切成為可能的,

是路上前所未有之多的廂型車。

這個停車場可被視為英國 2017 年的一個縮影,在有限的柏油場地上,停放著數量驚人且持續增加的廂型車。這是網路商店的時代,一鍵下訂和便捷快遞的時代,而使這一切成為可能的,是英國路上前所未有之多的廂型車(根據簡稱 DVLA 的英國駕照及車輛牌照局定義,廂型車是「輕型貨物運輸工具⋯⋯最高乘載上限為 3.5 噸」)。廂型車的數量在英國去年首次突破 400 萬量,而每 10 輛在 DVLA 登記的車輛裡,就有一輛是廂型車,這使得廂型車成為城市街道與高速公路上第五大宗的車輛。根據一份 2015 年年底所做的統計(也是這種古怪數據的最新計算),英國廂型車所覆蓋的年度總距離高達 469 億英哩,足以往返冥王星數次。

每個人都在指責其他人用路時的貪婪。(Getty Images)

坐在那些數以百萬計的雷諾 Masters、大眾 Crafters、飛雅特 Doblòs 和依維柯 Dailys 的駕駛座裡的是誰呢?根據英國政府最近一次的勞動力調查顯示,有 25 萬 1,000 人以駕駛廂型車為他們的主要工作,較去年增加了 5 萬人。但是當政客和媒體用「送貨小哥」的稱呼來概括這群人時,其所指涉的其實是一群更真實而具體的人們:建築工、企業家、貿易商,以及在廂型車生活之餘經營各種企業的小老闆。廂型車及其駕駛們遞送包裹、蓋起建物、維護基礎建設和網路、運輸廢棄物,並載著一車又一車的運動衫、鮮花、書籍和運動飲料轟隆隆地駛過。每 1,000 輛廂型車中,會有一輛用於「採石或挖礦」;而每 2 萬輛會有一輛在豪華住宅外鑽地。

強尼‧貝茨是新史比托田野市集的廂型車主管,他相信只要看一眼車窗裡的情形,數一數保麗龍杯、空可樂罐和捲起的報紙的數量,你就可以判斷一個司機有多依賴開車來維生。「如果他們以此維生,」他說,「他們會讓車子保持得較整潔。」每當有新手駕駛來詢問貝茨的建議時,他總是回答同一個答案:「買一台舒適的廂型車和舒適的床。因為你不是在車上,就是在床上。」開廂型車的工作時數往往很長。

根據英國政府最新勞動力調查顯示,有超過 25 萬人以駕駛廂型車為他們的主要工作,較去年增加了 5 萬人。(Getty Images)

我想了解司機生活,想非正式地觀摩這個擴張中的社群,所以當廂型車列隊離開市集時,我跟隨其後。除了新車和剛洗完的車之外,其他都布滿了塵土和煤灰。大部分車輛上都有至少一處凹痕。一輛福特 Transit 的受過的撞擊如此之大,其車身側邊有如波紋薯片的瓦楞狀凹痕。有些廂型車沒有標誌,有些則印著其隸屬的公司品牌。楊柳東方雜貨(Poplar Oriental Grocers)的車上寫著:「以高品質供你所求」;地毯城市(Carpet City)的則寫著:「地板專家」。我跟隨任何吸引了我注意的品牌名稱或標語,並一同在倫敦環繞,從東邊(Fishland、Unique Surfaces 礦業、Removals Zone清潔公司)到北邊(Mr Yoghurt, Simply Loos, Hypnos:「全世界最舒服的床」),再從北邊到西邊(Supercleaning、Kestrel Cool Delivery、FrenchClick:「送到你家門口的法國雜貨」)。

在西倫敦的車陣中,廂型車的速度之慢,我甚至可以下車步行跟上。在一間國王路上的日式小餐館,當 40 歲的理查‧圖拉克(Richard Toorac)正在從 Sprinter 廂型車後方卸下照燒醬和醬油時,我上前和他攀談。「太久了,」當我問及圖拉克在這行待了多久時,他這麼答道。他說音樂是他的熱情所在,而運貨是他用來支持舉辦雷鬼活動的副業。現在,他正在這趟有著 15 個停靠點的調味料東南區路線的半途上。「我一邊在想什麼?沒有。想盡量走捷徑⋯⋯我只想回家。」

我遇見了一位比較樂觀的冷藏易腐敗食品的司機。無論何時,他只要在車上都想著「這些路,這些旅途。」拉弗‧達布洛斯基(Rafal Dabrowski)是一名英國郵政的波蘭郵差。他說:「我會去市區!我會去郊區!我還去過萊斯頓的核電廠一次!我不會無聊。」曾經是一名公車司機的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無聊。

儘管有許多關於無人機遞送包裹或地面行動快遞機器人的討論,數位購物仍然以眾多覆滿煤灰的雪鐵龍 Dispatches 和大眾 Caddys 之姿呈現。

我遇見的大部分人都獨自開著他們的廂型車。東尼‧卡佩納(Tony Capener)是一名在倫敦四處搬運傢俱的木工,今天他車上擠了三名學徒。卡佩納教導他們情緒管理,「當你卡在車陣裡,木已成舟,嘗試別去在意交通的事,我總是很好奇那些在車陣裡大吼大叫的人在想什麼。」

幾乎每一個我遇到的司機都強調耐性是關鍵的專業能力。盡量在路上觀賞車輛,正載著空調從南安普敦前往伊利的 69 歲的法蘭克‧杭特(Frank Hunt)這樣說。在過去幾個小時裡,杭特已經試過藉由在漢堡王停歇或計算路上破輪胎的數量來分散注意力。「為了保持理智,你必須有耐心。」他說。

我遇到了穿著制服的 29 歲快遞阿里‧瓦卡薩利(Ali Waqasali),對於這件事他沒有太多選擇。他將他的雷諾 Master 停在雀兒喜(Chelsea)路邊,然後下車跑到國王路。他閃躲著一輛國家電網(National Grid)的廂型車,然後幾乎要被另一輛廂型車撞到,一邊穿越馬路。瓦卡薩利為快遞巨頭 DPD 工作,該公司有 3,600 輛廂型車。他一手拿著一個服飾公司 Asos 的包裹,一手拿著像是雷射槍的大型載具。瓦卡薩利抵達一個公寓門前,然後按電鈴。他的載具正顯示著倒數,Asos 保證他們的包裹會在數小時內遞交給消費者。

「只剩一分鐘了,」瓦卡薩利在一道已經按了鈴卻不會立刻打開的門前面。三十秒。他們透過對講機激烈爭辯他到底應該推還是拉。十秒、九秒、八秒,瓦卡薩利閃身進入,兩步併一步地跑上公寓樓梯,然後在一分鐘內跑回路上。「這不是件涼差,伙計,」計時器在他手中重置。在讓一連數輛廂型車先過後,他駛回路上。Maxlight 滑門公司、Edward Miles 搬家公司(「令人難忘的搬家經驗」)。還有競爭對手 FedEx 和 DHL 的廂型車。在 DHL 矮胖的黃色廂型車裡罕見地坐著一名女性駕駛,正朝著北邊的騎士橋方向駛去。我決定跟隨其後。

只有不到 5% 的註冊廂型車司機是女性,而在我透過英國車窗進行的非正式調查中,司機確實也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這些廂型車命名為 Boxer 和 Master 是有理由的)。我確實認識一名叫做克里斯蒂‧謝克勒頓(Christie Shackleton)的司機,20 歲來自愛丁堡的她在一輛 LDV 廂型車裡度過了愉快的八個月,她替一間婚禮公司在蘇格蘭東北區運送餐巾和桌布。「離合器很惱人,但那輛廂型車很有魅力,」謝克勒頓說,在那之後她就辭職了,隨後接受職訓成為一名教師。在騎士橋,一輛 DHL 廂型車停靠在時尚精品店 Chanel 和 Valentino 外面。當我攔截那名司機時,她氣喘吁吁地說:「我很忙!」,她是 33 歲的巴西人,名叫泰絲‧奧薩(Thais Orsa),她才剛上工沒幾天。她給我看她手中一台像是智慧手機的載具,如同瓦卡薩利的雷射槍,它正在嘀嗒倒數。「20 份快遞!5 點之前!」

奧薩匆匆離開,而我則留了下來,看著六輛廂型車接連停靠在騎士橋路邊的同一個位子,每輛間隔不到幾分鐘,宛如一場由廂型車演出的繁複小型芭蕾。這些廂型車裡有一輛 DPD、兩輛 FedEx、一輛李‧愛迪生(Addison Lee)快遞的黑色廂型車,以及一輛 ecourier.co.uk 的白色廂型車。網購逐年成長,越來越多人越來越常瞇著眼、看著平面圖片、輸入三位數的安全碼買東西,然後等待實體商品出現在我們的門前。儘管有許多關於無人機遞送包裹或地面行動快遞機器人的討論,數位購物仍然以眾多覆滿煤灰的雪鐵龍 Dispatches 和大眾 Caddys 之姿呈現,它們行經縱橫交錯的路徑、塞滿路邊,並為大多數污染早已超過歐盟標準的英國城市增加空氣污染。

我們對任何形式的延誤

都逐漸失去耐性。

耐性是每位司機都強調的關鍵專業能力。(Getty Images)

在騎士橋,我看著無止盡的引擎發動和危險警示燈亮起,神情緊繃的司機從店面衝進衝出,急迫程度彷彿奧運的障礙賽跑。ecourier.co.uk 的傢伙直奔進 Chanel,將公司的毛衣塞在廂型車儀表板上。我上前想看清楚繡在毛衣胸前的標語:「幸福快遞。」

「我們越來越依賴服務業,」馬克‧卡特萊特(Mark Cartwright)在電話中和我說道。「老實說,我們已經上癮了。」卡特萊特是貨物運輸協會(Freight Transport Association,簡稱 FTA)的廂型車主管。當我駛出倫敦時,卡特萊特向我解釋他對於其部門大幅擴張的理解。大致上來說,當耗費大把時間在路上的英國廂型車司機學會了若不堅忍耐磨就只能發瘋,作為消費者和客戶的我們,卻對於任何形式的延誤都逐漸失去耐性。地方藥局應該要在任何我們進去閒逛時備有效期短的藥品,而超過一星期的遞送已經變得令人難以忍受。每一刻鐘都有另外 8,000輛廂型車悄悄上路。

以財務而言,這些車隊因長久以來的低利率而相對便宜。而由於廂型車的車輛稅低廉,它們的維修也相對便宜。最重要的是,廂型車司機很容易找,因為任何有基本駕照的人都可以啟程。你早上開著小型運動掀背車通過考試,下午就可以發動一輛貨櫃大小的雷諾Master引擎。適用於卡車司機的每日駕駛時數上限也並不適用於廂型車司機,所以,有什麼理由不開著那輛 Master 連夜前往赫布里底群島(Hebrides)(註)呢?

註:赫布里底群島:位於蘇格蘭西北方的群島。

最近,一份由馬克‧卡特萊特和 FTA 提出的報告中詳細地解釋了近年來廂型車社群的變化。「變得很分散⋯⋯因為許多是非專業司機」。事故和受傷率在 10 年內上升了約 25%。卡特萊特擔心這將損害名聲並強化其負面的刻板印象——那些我們都知道的:危險的駕駛、傳說中的厭女情結。在路上,我花了好一段時間跟在一台雷諾 Kangoo 後面,它覆滿了煤灰的後門上畫著一根巨大且充滿細節的陰莖。這種無恥的畫面讓我想起有一次我和一群女性友人出遊時,一名司機探出窗外對著女孩們唱道:「誰放狗出來?」他不顧周遭地加速並兜了個小圈,好完成他那句:「誰,誰–誰–誰–誰?」

蘇格蘭的克里斯蒂‧謝克勒頓回憶起她被指指點點、翻白眼的日子,其他司機通常會語氣誇張地說:「你們有看到那個開 LDV 的 157 公分的金髮女郎嗎?」,並假定她無法勝任。 (「但是我一次都沒有撞到過。」)新史比托田野市集的一名司機主動談到了他對女性司機的看法:「她們開得很好——在清晨4點路上啥都沒得看的時候。」當我詢問他的名字以作為談話出處時,他害羞地轉頭走了。

「我總是試圖告訴司機,」卡特萊特說,「權力越大,責任越大。」我告訴他我很確定這句台詞出自一部超級英雄電影。「當我開始引用這句話時,我以為是出自一名偉大的政治人物,」他回應到。「但沒錯,確實是出自《蜘蛛人》。」他建議我去找廂型車產業的超級英雄:大衛‧盧卡斯(Dave Lucas),一名剛贏得由FTA所舉辦的「卓越廂型車」(van excellence)競賽的司機。

某天晚上他熬夜看了一部恐怖片:

一部關於電商亞馬遜送貨司機的紀錄片,顯示他們每天要送 200 個包裹、值班 13 小時。

我驅車前往倫敦東北部的紅橋區,從寫著「2015 年度廂型車司機」的門上我找到了盧卡斯。引擎蓋上原本還有一張更大的貼紙,「但那在高壓清洗時掉了。」戴著扁帽和眼鏡的盧卡斯解釋。我爬上他的乘客座位,圍繞著我的是在儀表板上一對胸部形狀的絨毛玩偶。那是他太太送他的禮物,這名 36 歲的司機說,那是讓他在 A12 公路上維持精神的東西。

盧卡斯負責紅橋區的清潔計畫,開著車在專案間來回繞行。「整天都在 A12 公路上。老天啊,那些臨時加入和拖到最後一分鐘的決定,真是太可怕了。」

我們開始他慣例的路線。「這是屬於你小空間、屬於你的小世界,」盧卡斯說,意指他的前駕駛室。他在駕駛室裡放了一個保溫瓶、一個空氣清新劑、一份備用空氣清新劑、兩隻手機,和兩個免持耳機。「我耳朵上的這支是為我太太準備的,以免她打來。」他們有 4 個小孩和 2 隻狗,盧卡斯說,所以會開休旅車 Transit 出遊。他在男孩時期便在父親的冰淇淋車裡學會了開車。這些都是讓他贏得「那場競技」(意指 FTA 舉但的年度司機競賽)的良好鍛鍊。他回想起他在那場活動中所經歷的各種測試。

「我贏得了危險感知、我贏得了機動性、我贏得了效率燃油、我贏得了嚴苛煞車。」也錯過了幾項(「在車輛檢查中,我沒有發現壞掉的雨刷」),但最終盧卡斯被評為冠軍。有一個頒獎儀式,但直到盧卡斯回到紅橋區的車廠時,他的成就才被同事們檢驗。「你有沒有稍微停歪過?作為年度司機,所有人都盯著你。」去年,他必須讓出頭銜,因為比賽和他么子的出生撞期。一名來自斯溫西(Swansea)的藥店快遞司機將他帽子上的冠軍拿走。「我會回來的,」盧卡斯說。

我們在 A12 公路上又跑了一趟,和另一輛 AA 廂型車相伴,它超過我們,還有一輛沒有標示的白色雷諾也超過了我們,其車後的平台式拖車上裝著鋪地磚。一個側面寫著「捐血」的 NHS 呼嘯而過。「我們真的都駕駛著武器,」盧卡斯說。「一種能殺人的機器,真的。對於那些路霸,那些馬路三寶,他們對這個社群造成污名。但我會說,請個別看待我們,依據我們個人的信譽。」

某天晚上他熬夜看了一部恐怖片。或者說,在他的認知裡可被稱作恐怖片:一部關於電商亞馬遜送貨司機的紀錄片。盧卡斯為之震懾。片中顯示他們每天要送 200 個包裹、值班 13 小時。他表示他著實被這個廂型車事實嚇到了。

其他司機主要抱怨的是擁堵、占用公車車道的罰金,還有被卡車司機(「他們恨我們」)和腳踏車送貨員 Deliveroo 包夾的狀況,每個人都在指責其他人用路時的貪婪。廂型車司機間有種兄弟情,並如兄弟般輕易地打成一片。他們告訴我,你可以藉由觀察車輪蓋上輪壁保護螺帽看出誰是守規矩乖乖牌。他們似乎有一些共同的信仰條款,其中最廣泛地,莫過於對危險警示燈具安撫作用的信任。我在一輛老舊的 Boxer 廂型車裡遇到一名果乾批發商,他發誓,危險警示燈和寫著「卸貨」聚合板標示的組合,可以讓他無論如何誇張地擋路,都能停在路上半小時且不受干擾。「但它必須是聚合板。」

只屬於這時代的旅途。

廂型車司機的給薪似乎並不穩定且不一致。運送空調到艾利的自由接案司機法蘭克‧亨特跟我說他的行情:「每英里 65 便士,停滯時間每小時 10 鎊」。而和英國郵政簽約的郵差拉弗‧達布洛斯基則每天工作十小時,每天遞送六十個包裹,年薪為 2 萬英鎊。和我談話的一名貨物快遞員表示,他和雇主之間有非正式的協議,他可以從每份工作中抽成,每年的收入在 3 萬到 3 萬 5,000 英鎊之間。但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許多快遞和超市司機簽署的都是臨時合約。 DPD 最近上了新聞,因為有人聲稱其旗下司機如果沒有健康保險,病假期間須支付公司每天 150 英鎊。令盧卡斯惴惴不安的「恐怖片」是由 BBC Inside Out 製作的調查,片中報導發現一旦將他們各種支出和費用加入計算,為亞馬遜電商遞送包裹的司機給薪遠低於最低薪資——其薪資有時只有每小時 2.6 鎊(亞馬遜表示,他們希望他們的送貨供應商能夠支付送貨員超過國民生活水平的工資。)

在接近旅途尾聲之際,我將車駛入 M11 公路上的伯茜哲公園(Birchanger Green)休息站,在那裡我遇到了開朗的法蘭克‧威爾克斯(Frank Wilkes),56 歲的他表示他在英國和歐洲各地運送食品的工作待遇優渥。他的 Sprinter 廂型車車身上印著「酷涼快遞」,因為貨艙上擺了兩座大型冰櫃。威爾克斯啜飲著咖啡,他回憶有一次他載著一車諾福克郡(Norfolk)的海鮮,從金斯林(King’s Lynn)開往拉科魯尼亞(La Coruña)。那段四天的行程他一路從英國的中部開到了西班牙西北方!還有一次他把鵪鶉蛋運到挪威,另一次則是到捷克去載一車啤酒回來送。威爾克斯說,不久前他通宵開到法國,載著一車熟食從倫敦的超市送到巴黎的片場。在巴黎,這些食物被精心妝點並用於一部電視廣告的拍攝,該廣告目前正在英國電視台播送。「讓我沾了點光。」

當我從休息站離開時(跟在洗窗箱型車跟微波爐貨車的後面),我一直想著威爾克斯從倫敦到巴黎的出行。那是一段只屬於這時代的旅途,當廉價的貨品如烤箱熟食被運送跨越邊境,跨越時區,從一個工作室林立的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或許只因為那名廣告製作人喜歡巴黎勝過倫敦,所以這 300 英里間的瀝青和用水都不重要。決定一旦做出,這名司機就得裝滿他的保溫瓶,耐著性子,踏上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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