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棄肉類和乳製品會開啟新味蕾嗎? 當一週的素食美食家

我頭一次嘗試吃素時,最後以吃薯片度日收尾。這次,從素起司到鷹嘴豆泥,我重新探索了這個飲食世界


我將介紹素起司的製作過程,然後告訴你素食主義有多夯、它如何成為這個時代的飲食趨勢、素食主食和餐館有何變化,以及如何煮一頓素食晚餐,餵飽雜食性賓客,又不會讓他們覺得美味度不足。但首先我得聊聊「起司」,我覺得它讓我心靈受創。

你將腰果倒進食物處理機中研磨,然後加入大蒜粉、鹽、洋蔥粉和去活性的營養酵母。其中,營養酵母不會和任何成分起作用,在此純粹是為了它獨特的味道——素食主義者稱之為「起司味」,但其實是「酵母味」的來源。完成之後,再將豆奶、油,和幾片取代吉利丁的洋菜膠混合加熱。洋菜膠大約會在 10 分鐘後融入液體,但又不完全融化。

這些食材並沒有如你所預期地融合在一起,它們浮在液體中,直到你用料理機絞碎它們。加入一些白味噌、檸檬汁、松露油、小蔥,檢查一下混和的殘骸,它將呈現古怪的灰白色,以及古怪的黏稠質地。坐下來休息幾個小時,你將發現它會變得完全不一樣。它吃起來還是不太像起司,還有一種海綿般的彈牙口感,無法和任何一種起司比擬,即便是埃德姆起司也與之相去甚遠,但其實⋯⋯還不難吃。這玩意兒沒什麼不好,再配上些許蘆筍和烘核桃,就是一道完全可食用的料理。然而,這一切顛覆了我對食物的認知,進入了類似紙雕模型或史萊姆黏液的範疇。用一句傳言是出自俾斯麥(Otto von Bismarck)的話來説,就是如果你想好好享受臘腸,就最好別看它的製作過程。

我嘗試成為素食者和美食家的計畫囊括了這個實驗。我想知道素食主義是否能帶來味覺的新世界,而非封閉這些可能性。素食不一定健康,這是我在第一次為了塑身、嘗試不吃肉和乳製品時發現的事。如果你毫無計畫,可能會落得吃薯片度日的下場。而我發誓,這次將有所不同。

最近,這個領域裡有許多嘗試。從一名倫敦主廚以扁豆、核桃、紅蔥和蘑菇製作出「肥肝」,獲得部分人讚賞「比真的更好吃」;到以植物食材製作出「滲血肉排」的「不可能漢堡」(Impossible Burger,據說該研發公司已吸引了 4 億美元投資)崛起。在超市裡,素食變得更可行:英國高檔超市維特羅斯(Waitose)於 2018 年 6 月在旗下 130 多間據點設置蔬食區,平價超市特易購(Tesco)也雇用了「蔬食創新總監」,而冰島則正在提升蔬果供應,以緩衝無肉的「無牛漢堡」(No Bull burgers)熱銷。與此同時,根據 5 月的一則報導顯示,不吃肉和乳製品是個人降低對環境影響最有效的方式。如果每個人都不再消費這些食物,全球畜牧業土地的縮減幅度將是美國、中國、歐盟和澳洲的國土面積總和(而且每個人都仍可以吃得飽)。

飲食風潮來來去去,但憑藉著不容置疑的道德前提,素食主義似乎相當穩固;從 2006 年至 2016 年間,英國的素食主義者人數增加了三倍。

如果你以道德為起手式(某位食素的哲學家朋友常說:「我不會為了高興而把一隻貓踹死」),愉快與否就變得無關緊要:沒有什麼比道德感更棒的滋味了。但你會為了提升食素經驗而用蔬果複製動物產品嗎?還是你根本性地改變了口味,讓自己不再索求肉和乳製品的口感?

素肉(seitan,原為日文セイタン)是一種以洗淨的小麥為原料的食材,口感和肉驚人地類似(當然不總是如此)。素肉的崛起製造了一項分歧:那些想念肉質的素食者,和那些對肉避之唯恐不及的素食者。波羅蜜是另一項取代肉的美食,它們出現在各式各樣的地方,從位於南倫敦的素食者聖地「波寧頓咖啡廳」(Bonnington Cafe)到星巴克都有它的身影,但我卻從來沒看過新鮮的波羅蜜,通常都是鹽醃罐頭。最純正的素食者會抱怨這種波羅蜜太鹹,但我沒有這種困擾。對我來說,問題在於質地。剛入口時脆脆的,有點溼潤,然後變得有點糊,最後在口中留下類似朝鮮薊罐頭汁水的味道。除了波羅蜜,最近素食界的重大發展都是關於仿乳製品,搞得幾乎所有東西都能擠成乳汁。

在幫孩子煮飯時,我依循過去的作法,嘗試讓他們吃下他們不喜歡的東西。我將所有東西都做成小型的,這樣看起來比較可愛,然後大吼叫他們吃下去。迷你披薩上是素培根和素莫札瑞拉起司,後者在烹調過程中變透明且些微起皺,彷彿我把保險套放在披薩上。培根有一股濃濃的偽楓糖味,還有化學感十足的嚼勁,整體看起來像是放了死老鼠的鹹派。在哄勸之下,10 歲的西西莉(Cicely)願意吃下一小片豆腐臘腸;同樣 10 歲的梭斯頓(Thurston)連把鷹嘴豆香料餅放進嘴裡都不願意。

我做了一些花生醬果凍口糧,成分包含素蛋和用量邪惡的花生。任何蛋味超濃卻又不是蛋的東西都會讓你起疑,懷疑有人對你的食譜動了可怕的手腳,淋入化學物質,或是對它放屁。椰子油把混合物變成油膩的黏土質地,卻又散發沐浴乳的香味。我實在不應該在和主廚妮基‧艾略特(Nicky Elliot)聊過之前就動手做素食烘培。她奉勸我不要用雞蛋的替代品:「烘培時我會用亞麻籽或奇亞籽。你可以少用三顆蛋,但不能再少了。」她說。「我不喜歡用素起司,因為效果實在不太好。不過,孩子們喜歡參與,他們往往會願意吃自己動手做的東西。」

這場生活體驗的最後一個實驗,是舉辦一場素食晚餐派對。該活動包含烹飪競賽的性質,因此我試著從頭開始製作仿肉類和乳製品的餐點。我丈夫則對傳統仿肉素食情有獨鍾:櫛瓜肉丸(他用了一些燕麥奶油)和西班牙燉飯。我做了本文第二段提到的蘆筍佐「起司」,還做了一些素香腸(但因為用錯豆腐種類而失敗收場)以及「豬肉」絲(淋了糖蜜、砂糖和醬油的香菇)。我們將這些菜餚端上桌給年輕人品嚐,他們似乎對這些把戲的接受度較高,也給我先生參加工黨「力量運動」(Momentum)結交的新朋友品嚐(誰會背著老婆參加政治運動啊?),因為我猜她大概是素食主義者(事實上她任何東西都吃,其實是個挺正常的人)。

每個人都對素起司很客氣,但我對它的感覺前面已經說過了,在此不再重述。蘑菇切片很快就吃完了,那是一種震撼的飲食體驗。你無法將蘑菇從熱的拌菜中單獨挑出來,但這都不重要,因為這道菜又鹹又甜,口味之重讓你無法品嚐出任何個別食材的味道,感覺就像要在一陣嘶吼中聽清楚某人的細語一樣困難。第二天早上,我隨手將鍋底的蘑菇舀了出來,看著蘑菇上厚厚一層糖蜜,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不自然的事,蘑菇本身就是絕佳的美食。

相較之下,櫛瓜肉丸是美麗的錯誤,儘管一點都不像肉,但它的質地奢華,醬汁即便自成一道都很好吃。西班牙燉飯也是一場勝利,在軟糯的中間部分之外,底部和表層保留了些許酥脆,而那正是素食烹飪經常缺少的——脂肪和鮮肉所擁有的多層次口感。

即便是現在,打出「脂肪和鮮肉」這些字眼仍讓我感到罪惡。然而,我從嘗試以素食維生並享受美食的體驗中學到了一些事。將來,我會避開那些動物產品的替代品,優先選擇豆腐而非素肉;我會從亞洲菜汲取靈感製作西式佳餚,而不是試圖去用素食食材模擬出一份麥當勞餐點。即使我並不打算變成一名全素食主義者,也無法假裝覺得吃生物是個很酷的點子。畢竟,你不會為了高興而踹死一隻貓。

以色列素食節,一名廚師用素肉製作沙威瑪。(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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