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狗

昨天回永和,和母親、哥哥、姐姐邊吃飯邊回憶我們家最後養的那批狗(不包括我在陽明山養的小花和妞妞,還有後來成為戴導名犬的那隻阿默)。

第一隻是小黑牠最善良,是被我們對面家養,然後受虐待、棄養,之後變我媽我姊收養了牠。牠最不會耍心機,但最黏我母親。我媽睡前都要問「媽媽熊呢?」(意即媽媽的小黑熊呢?)牠就會蹦跳上母親的床撒嬌。之後兩隻是古嘎和多多,都是我在陽明山收養的,後來房東不准養,丟回永和。我在山上簡直亂養,牠倆回永和後,簡直過上了天堂般的生活。

古嘎跟我現在養的狗小端極像,超有心機,但對主人癡情耿耿,哼哼唧唧像會說話,內心戲超多。多多就是個傻大個,總是認古嘎是牠從小的大姊。

後來母親朋友生病,家裡養的一隻狐狸犬沒法照顧,也賴給我家,那隻狐狸犬叫哈利,一來永和就被其他三隻圍毆,但牠也沒再怕的,每次都是血戰。有次夜裡牠們又咬成一團,我娘去拉架,混亂中一隻大拇指還被咬斷去醫院縫合。

後來有次我姊在永和市場,看到有隻超可愛的小白狗,自己在路邊玩養樂多罐子,我姊心一直放不下,但當時家裡已養四犬,我鄉下另養了小花和妞妞。我姊怕我爸不准,走了又不忍,又回頭,走了又回頭,這樣多次,終於抱起那隻小白狗,搭計程車到深坑山上。

我哥那時和我阿嬤住,於是這隻「古大白」變成我哥和我近一百歲的阿嬤養的狗,這隻可愛小白狗萬沒想到長大後成為那深坑山上紅葉山莊的狗王,所有山莊的狗都被牠打(倒是牠沒和幾年後那隻傳奇之黑狗阿默遭遇到),據說每次我哥帶古大白回永和,也是古嘎牠們都老了,當年那種「白師傅你要來開武館?先過過大家的拳下」沒了。

古大白一來,其他四隻狗全躲去不同桌椅下床下,怕牠怕得要命。

說來我家真是奇怪的生態,後來我父親中風癱倒四年,之前在醫院是我哥照顧,後來回家臥床幾年是我母親照顧。那幾年,家裡那些狗兒先後離世,像是國王的隨從狗,先去陰間幫我父親探路。

他們也都是老狗了,那時不同的狗、不同的病,其實需要耗極大的醫療費,還好我姊那時在外商公司上班,讓每隻在我家的狗,最後也算都得其善終。

昨天我和母親、老哥老姊,回憶起這些狗兒,內心說不出的暖呼呼的,一種說不出的療癒和懷念。很難說清楚那是甚麼,像吹得拉得很長很長的泡泡。

故事裡的父親和阿嬤都離世十幾年了,那些狗兒也都不在了,但那時那樣匆忙、混亂、憂急(我們都說「那幾年家運真不好」)好像都還相依為命,用有限的資源,陪伴這些忠心的狗兒到牠們離開。

而牠們即使後來老了、病了、瘸了,還是目光灼灼忠實守護著那癱倒在床上的老主人,和那些憂容滿面惶然的其他主人。

這一切總像宇宙星辰的運轉,和所有其他人的故事哀愁一樣,沒有特殊之處,但我們老母子、老兄妹回憶起每隻狗,每個可愛的細節都還像昨日一樣歷歷在目。

有一年過年,古大白把一整條火腿哈ㄇㄨˊ吃了,我回廚房想說怎麼可能?一整條火腿耶,牠坐那面無表情,我也無法指責就是牠。

結果那天夜裡,有人放炮,古大白亂吠,一開始很有力,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後來就燒聲,汪汪咳咳 @#%&*,老母就說:「咁是呷了規條火腿太過鹹,燒聲了?」我們那麼開心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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