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亞裔仇恨升溫下,紐約唐人街的一家書店療癒當地族群

「你我書屋」是一片舒適的綠洲,它鼓舞了各色人種的作家,以及它所有的客人

即使在紐約市唐人街明媚的春日裡,「你我書屋」(Yu and Me Books)深褐色的書架、精心布置的檯燈和掛在店裡閃閃發光的仙女燈串,還是讓人舒適愜意得想靜靜閱讀一本好書。

店內靜謐的氛圍與附近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對街的公園經常舉辦麻將、乒乓球和足球比賽;那些前往街角人氣餐廳和麵包店的人群擠滿了人行道,閃躲推著購物車前往雜貨店的家庭。

自 2021 年 12 月開業以來,你我書屋已成為文學和社區中心。週末去店裡走一趟,那裡會擠滿瀏覽書架和品嚐咖啡的人。作者簽名版的新書擺滿店內各個角落,書店還會和來自全國各地的作家一起舉辦讀書會與活動。

這家書店自開業起獲得的愛與支持,彰顯了當地亞裔社群的復原力,他們長期承受著新冠疫情最嚴厲無情的影響。根據非營利組織「停止仇恨亞太裔」(Stop AAPI Hate)的統計,自疫情爆發以來,亞裔美國人遭受的種族襲擊事件有所增加,自 2020 年 3 月以來,全國就有超過 1 萬起自我通報的仇恨事件。

紐約市唐人街牆上的塗鴉寫著「在以後的日子裡,亞裔族群會安然無恙的。」(In the future, our Asian community is safe.)(yuandmebooks on Instagram)

尤其是今年的紐約,當地發生了一些針對亞裔美國人最殘酷的暴行。2 月,一名婦女在距離書店僅 800 公尺的唐人街公寓內被謀殺。3 月初,紐約北部郊區的一名亞裔女子被陌生人襲擊頭部 125 次。

對於 27 歲的你我書屋經營者余夢(Lucy Yu)來說,這些襲擊突顯了那些因身分而習於恐懼的人們所需要的節慶感和安全感。余夢當初開這家店的想法是,它將致力於推廣販售有色人種和移民作家的書籍,尤其是亞裔美籍作家。

「特別是針對正在發生的仇恨犯罪,我想為跟我同樣膚色的移民族群做些什麼。讓他們感到不那麼孤單,少一點對這個世界的恐懼。」她說。「我們的移民族群可以凝聚在一起,找到很多共同點和彼此之間的連結。」

你我書屋的靈感來自於余夢在洛杉磯西區的成長經歷,她由從中國移民到美國的單身母親撫養長大。閱讀是余夢童年很重要的一部分,但她常常對書中缺乏族群代表性而感到失望。

「我小時候熱愛閱讀,但我並沒有在很多書中看到自己。」余夢說。「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經歷。任何一個孩子要是在成長過程中與眾不同、或找不到自己的同類,就會經歷到這些。」

對余夢來說,開書店曾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是退休後的計畫。在開店之前,余夢是一名化學工程師和供應鏈經理,她找到了穩定但缺少熱情的工作。當 2020 年摯友的離世,讓她意識到生命中缺乏成就感,並重新評估開書店的可能性。

「我迫切地想弄清楚我該如何做那些讓我充滿愛、熱情和快樂的事情。」余夢說。「而書店就是我想到的,所以我在 2021 年 1 月開始商業計畫。」

這家書店的名字不僅是一個巧妙的雙關語,也是向余夢母親的致敬,母親名字的第一個字母分別是Y和M。雖然母親後來漸漸愛上這家書店,但余夢還記得母親起初對她用畢生積蓄開書店的計畫抱持懷疑的態度。

「我第一次告訴她我要開書店的時候,她說,『搞什麼?妳是工程師!妳有一個退休金計畫!』」余夢說,並補充說她能理解母親最初的反應。

「她花了一段時間才適應(經營書店的)不穩定性,她來這裡是為了安定。她逃離了文革,那一切,所以我理解她的觀點,只是和我的觀點很不同。」

2021 年 5 月,余夢為這家書店在群眾募資平台 GoFundMe 上募資,並表示她的目標是在曼哈頓開設第一間亞裔美國女性擁有的書店。兩個月內,她籌到了 1 萬 8,000 美元(約 52 萬 6,000 元新台幣)。她在從事全職工作的同時,週末都在尋找適合的地點。當她發現位於茂比利街44號的店面時,她知道這是最完美的位置。「我看到這個空間時,感覺很對,彷彿書架已經陳列在裡頭,我能想像這裡會成為一個溫馨的地方。」她說。

紐約第一間亞裔女性開的書店「你我書屋」開幕日當天,排隊人潮絡繹不絕。@ortile on Twitter

這家書店坐落在被稱為「殯儀館街」的路上,因為街區沿路都是殯儀館。余夢說,這個空間原本是殯葬用品店,書店在這種肅穆的氛圍中更顯特別。

「我覺得我必須尊重這幾世代的人。」余夢說。「他們的故事都在書架上。」

余夢在設計書店時考慮到了閱讀、聚會和族群。後頭的閱讀壁龕上有攝影師曾大衛(David Zeng)拍攝的唐人街居民肖像;椅子和小桌子遍布整個書店;有一座書架的書是獻給她在 2020 年去世的朋友。余夢提供咖啡,和坐在書店中間的木製櫃台前的顧客聊天;這個櫃台上方有張裱框的照片,包括余夢為小狗歐弟畫的肖像,以及已故攝影師李揚國(Corky Lee)所拍攝的亞裔美國人社會運動的照片。

雖然這家書店原是為了展示不同的作家和藝術家而打造的,但鑑於近期針對亞裔美國人的暴力事件,你我書屋也成為了提供安全感和療癒的社區空間。

3 月中旬,數百人在書店周圍的街區排隊,領取非營利組織「飛躍仇恨」(Soar Over Hate)在書店外擺設的桌子所發放的免費辣椒噴霧和個人安全設備。你我書屋還主辦了亞裔美國作家研討會(Asian American Writers’ Workshop,簡稱 AAWW),該研討會在「2021 亞特蘭大按摩中心槍擊案」的一周年紀念日舉辦了一場紀念遇難者的活動。

「你我書屋簡直太完美了。」AAWW 的經理莉莉・菲爾帕茲(Lily Philpotts)說,她多次在書店舉辦活動。「它位於唐人街的中心,走進那裡並沉浸在那個社區中真是太美好了。」

到訪你我書屋的人一致認為,這家店是一封寫給唐人街和移民族群的實體情書,走進店裡時有一種特殊的歸屬感。

「你我書屋」的經營者余夢和她的小狗歐弟,她希望自己的書店能凝聚亞裔移民族群,讓他們不再感到孤單、恐懼。(yuandmebooks on Instagram)

「我在那裡感到非常安全,那是一個非常友好、正向又令人振奮的空間。」布魯克林的廣告營運專員劉瑟琳娜(Celina Liu)說。她指出,這家書店突顯了其他書店或暢銷書排行榜可能不會特別強調的作家。

居住在布魯克林的設計師兼插畫家甘琳恩(Leanne Gan)表示,「當你走進來時,會立刻感到非常自在」,這家書店的存在讓她在針對亞裔美國人的暴力事件新聞中感到樂觀。

「我覺得這家書店對我們這個族群來說是一場盛大的慶典,我們可以寄望這裡。」甘琳恩說。「我很感激有這家書店的存在。」

余夢說,她最喜歡經營這家書店的部分是認識客人並聆聽他們的故事。有幾個人成了常客,每週來一次、看一本新書,並和余夢聊天。當地作家、藝術家和攝影師也紛紛將這家書店視為展示他們作品的空間。

「這真的很特別。」她說。「唐人街是如此地美,我認為這些美沒有得到應有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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