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見」：打破全球股市紀錄的2020年

從一個世代來最嚴重的崩盤，到疫苗成功所締造的歷史新高，專家回顧了2020年的股市雲霄飛車

對全球金融市場而言，2020想必是最難忘的一年了。在 COVID-19 引發此世代最嚴重股災後，空前的振興措施和疫苗研究進展，又推動股市往回衝破歷史新高。

這一年內，至少170萬人死於疫情、失業率在全球經濟衰退下飆升，儘管新一波病例激增導致冬天實施進一步封鎖，全球股市仍以逾13％漲幅告別了2020年。

2020年伊始就劍拔弩張，伊朗將軍蘇雷曼尼（Qassem Soleimani）在巴格達機場遭美國無人機擊斃，致使油價上漲、股市下跌。然而，隨著中國武漢出現某種不明肺炎的擾人消息四起，對中東衝突的憂懼旋即退居次位。

到1月中旬農曆新年開始時，至少26人死亡。春假結束時，電影院休業、運輸服務暫停、工廠關閉、人們居家工作下，中國股市重開後暴跌8％，為四年多來最嚴重跌幅。

幾週後，隨著病毒蔓延，義大利倫巴底地區封城帶來的衝擊，引發了歐洲數十年來最嚴重股災。人們意識到「政治人物會刻意凍結經濟活動，以減緩病毒傳播速度並防止醫療體系癱瘓」，進而造成一整個月破天荒的金融動盪。

投資管理公司 Quilter Cheviot 投資總監大衛‧米勒（David Miller）表示，對於一名在職投資經理而言，2020年既恐怖又迷人。

「我們面對的是我們不瞭解的疾病，它可能相當於中世紀的瘟疫。現在，我們知道它確實很令人不快，但後來沒有真落到設想中的最糟狀況，只是我們當時不知道，」米勒解釋道。「此外，各國政府還中斷了全球經濟——這是前所未有的事。那麼，這會不會導致一場比1930年代還兇猛的經濟蕭條？」

接踵而至

2月最末週股市重跌後，投資客預期全球經濟衰退，加上川普停飛歐洲航班震驚了股市，3月便緊接著出現大規模拋售潮。

英國富時100指數在3月9日「黑色星期一」跌了7％，為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之最。三天後，倫敦和紐約證交所雙雙公布了1987年崩盤後最慘跌幅，分別再跌10％。

華爾街的長期牛市告終，但不是一口氣倒地，而是一波拋售潮，道瓊指數甚至一度失去在川普執政期間的所有漲幅。

最糟的是，拋售使以績優股為主的富時100指數市值蒸發了三分之一。年初收報的7,542點，在3月中跌落至5,000點左右——為2011年以來最低水平，更創下1987年以來最差季度表現。

英鎊也遭逢重挫，匯率跌破1.20美元，創下1985年來最低。疫情中，英鎊絕非什麼安穩避風港。

但這個宛如經濟末日的3月份，其實是個千載難逢的買入機會——要是你有膽在封鎖初期擠進股市的話。

騎士已前來馳援：各國央行將借款成本降至紀錄新低，並推出大規模新資產購買計畫，而各國政府則試圖藉由一籮筐計畫（如英國的就業保留計畫）撐起國內經濟。

德國貝倫貝格銀行首席經濟學家霍爾格‧施密丁（Holger Schmieding）説，各國央行、財長和監管機構快速有效的行動值得讚賞。

「儘管在兩個月內經濟活動產出下降了三成、3月初嚴重金融動盪，但世界並未陷入真正的金融危機，」施密丁説。

米勒也同意這些對企業和家庭的援助計畫至關重要。「像2020年這樣暫停經濟活動、封鎖一整個國家，都是前無古人的舉措。貨真價實的第一次。」

疫情危機日漸升級，但金融產業的體質較2008年危機前好，因此在2020年，超市外雖大排長龍，但並未重演13年前北岩銀行的擠兌場面。

米勒表示，他在倫敦金融圈40年職涯中經歷過的幾次金融衰退，為2020年的浮誇場面提供了「有益觀點」，但這年的遭遇仍是史無前例的。

然而，緊隨股市暴跌與英鎊疲軟後，另一波衝擊接踵而至——沙烏地阿拉伯和俄羅斯發動了一場油價戰。由於航空與路面運輸落入急凍狀態，過剩的石油填滿了每一艘備用郵輪。沙國戲劇性地增加（而非停止）石油供應，導致美國石油期貨價格跌至負值、投資客爭相拋售期貨合約。

春天也捎來了殘酷的經濟消息——單4月份就有逾2,050萬美國人丟了飯碗，美國失業率飆升至14.7％，創二戰後新高。

但多虧了龐大的振興計畫，股市復甦的速度遠快於實體經濟。一些分析師和投資客仍戒慎小心，擔憂著第二波疫情，但漲勢持續不墜。經歷了30多年來最糟季度之後，全球股市迅速反彈，富時100指數在4至6月迎來了2010年以來表現最佳的三個月。

科技公司顯然是首批贏家——疫情替邁向數位化、視訊會議和網路購物之路，按下了快轉鍵。

「經濟復甦的速度讓所有人措手不及，」金融服務公司 Axi 全球市場首席策略師史蒂芬‧殷尼斯（Stephen Innes）解釋。「這場疫情把我們認為會在未來五年間發生的事，壓縮進三至六個月內。」

谷底翻紅

到了夏天，各經濟體紛紛走出和平時期最嚴重衰退，目光也轉向復甦。8月，各國央行會狂印鈔票導致通貨膨脹的傳言，讓黃金價格衝破紀錄，達每盎司2,000美元（約5.6萬元新台幣）。

隨著投資客開始計入2021年經濟返常及更多振興方案的前景，全球股市收復了疫情造成的損失。

富達投信個人投資總監湯姆‧史蒂文森（Tom Stevenson）表示，除2、3月的快速跌勢外，仍未出現像2008年那樣的恐慌。

「儘管對很多人來說，2020是很艱辛的一年，但就投資而言，我不會說這一年有比2008至09年更棘手，當時危機感覺離金融市場更近，且不同於信用緊縮，疫情似乎一直都是個有解方的問題，就是疫苗，」史蒂文森解釋。

2020年也為市場帶來了新一輪的散戶投資客。這年，Facebook、Apple、Amazon、Netflix 和 Google 母公司 Alphabet 等科技巨頭，助納斯達克綜合指數躍升了40％以上。特斯拉的表現最驚豔，在2020年增長了近70％。

股市紅盤對金字塔頂端階級提振最大，加劇了疫情造成的貧富差距。對餐旅等行業的低薪勞工而言，疫情打擊尤其嚴重。Axi的殷尼斯指出：「最需要錢的人沒有投資的餘裕，除非他們冒險在 Amazon 或特斯拉上賭一把，但多數人都沒有這麼做。」

秋天，確診案例再度上升，加上新一輪限制措施，使富時100指數掉至6個月來最低。但緊接著，全球股市漲幅又在11月創下歷史紀錄。

早在2020年初，華爾街的許多人就悄悄期待著川普連任。其理論是，別管他的反覆無常和貿易戰，只要享受減稅與放鬆管制的前景就行了。但至拜登勝選時，出於對民主黨入主白宮後將增加基礎設施支出、推出新振興措施的預期，資金早已湧入再生能源類股，與跟著經濟景況興衰的週期性股票。

在疲軟的10月後，拜登的勝利激起股市反彈，這波漲勢又在輝瑞製藥公司帶來眾眼欲穿的消息後加速——成功的疫苗測試結果。在2021年會更好的樂觀情緒下，全球股市飆升至歷史新高，和一波買入「價值型」股票（如陷入困境的航空與餐旅業公司）的熱潮。

隨著美國聯準會（FED）承諾在國內經濟復甦前保持寬鬆的貨幣政策，這一年又創了新紀錄——先是道瓊指數突破3萬點；接著比特幣突破2萬美元大關，幾天後更升至2.8萬美元，考量到這種加密貨幣曾在3月股災期間暴跌至6,000美元，這次回升十分驚人。科技熱潮則絲毫不退，Airbnb 的股票比在納斯達克上市時翻了一倍。

至年末，追蹤全球股市行情的 MSCI AC 世界指數全年上升逾13％，且較3月份低點漲了三分之二。

然而殷尼斯説，他30年職涯中最難熬的仍是2020年。

「我從沒見過這種狀況，無論是壓縮的步調，或之後的反彈。事情發生的速度破天荒地快了二、三十倍，而且我也從未見過央行官員做出如此強烈、一致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