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死神有個約會/在遭到炮擊、彈痕累累的山坡」是美國詩人艾倫.西格(Alan Seeger)的詩句。對戰死沙場有種莫名憧憬的年輕詩人早在美國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就加入法國傭兵的行列,最後也如願死在慘烈的索姆河戰役。
奇妙的是這位一心求死的詩人很可能會在戰場上遇見一位未來的電影明星——《養鬼吃人》的針頭鬼本人。
希特勒、哈比人、針頭鬼
1916 年的索姆河戰役是一次大戰中西線傷亡最慘重的戰事,交戰雙方傷亡破百萬,其中最慘烈的是英法聯軍這方合計將近 70 萬傷亡。
這場日漸被遺忘的戰事其實留下了許多「遺產」。《魔戒》的作者托爾金(J.R.R. Tolkien)就是索姆河戰役(註)的倖存者,他不僅把恐怖的戰爭現場寫進小說裡,連故事主人翁哈比人山姆都是根源自他的同袍。戰爭帶給他的最重要結論:他發現那些命定的邪惡唯有小人物的勇氣和正直才能對抗。
註:索姆河戰役是一次世界大戰規模最大、西線傷亡最慘重的戰役,英法帝國聯軍和德意志帝國在法國索姆河一帶交戰,坦克在索姆河首次在戰場現蹤,空軍也在戰役上扮演重大角色。最終英法聯軍的作戰計劃以失敗告終。英國當時的殖民地與英國本國均投入龐大人力作戰,索姆河迄今仍是大英國協各國與「死傷慘重」字義最接近的地理名詞。
另外一些倖存者的結論沒這麼正面。比方 27 歲的德國傳令兵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他看到戰敗德國的破敗,才興起念頭消滅猶太破壞份子重振德意志光榮。
這場戰爭還創造了另外一個魔頭,來自地獄的針頭鬼。
從戰爭到黑死病
根據 1992 年的《養鬼吃人 3 》,針頭鬼原本是索姆河戰役中的倖存軍官艾略特.史賓賽(Elliot Spencer)。
「戰爭從倖存者身上焠鍊出詩來。」他在電影中自述:「對我們而言,上帝本人也陣亡於現場。戰爭摧毀了我們這一個世代。那些未能死去的只能將自己放逐於死亡之間。我的行動則又更進一步:我開始探索那些禁忌的快感。打開那個盒子則是我發現和冒險行動的最後一幕高潮。」
那個盒子帶給他的是超越死亡的中終極快樂/痛苦。就像他每一次出場的開場白:「我們是超越宗教體驗的探索者。對有些人來說是魔鬼,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則是天使。」
《養鬼吃人》的原作者同時也是第一集導演克里夫.巴克(Clive Barker)從不諱言他的主題是宗教。小說中針頭鬼和他的同夥是一個追求終極快樂/痛苦教派的修士。
中世紀幾次黑死病的流行使得歐洲人口少了整整三分之一,面對無法解釋的恐怖死亡,教會修士發展出奇特的苦行:他們互相鞭打以求驅趕魔鬼和贖罪。當時歐洲各地都有修士一邊唱著聖歌沿街遊行,一邊鞭打自己直至滿身是血。
不像其他恐怖片中的鬼怪會不請自來,《養鬼吃人》中的這些修士像公務員一樣謹守原則、依法行政,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BDSM 酷刑都必須要有一個前提要件:你要打開這個名為「哀痛之盒」(Lament Configuration)的小盒子,於是克里夫.巴克隱藏在情節後面的另一層故事就呼之欲出了。
安全性行為的警世劇
寫作於 1986 年的《養鬼吃人》說的是另外一個黑死病——愛滋病的故事。1980 年代愛滋病在北美現身,從此帶來數不盡的死亡和恐慌。原本只有歡愉的「性」(偶爾有「小天使」的驚喜),自此染上死亡的恐怖陰影。
「從我們被生下來後,肉體歡娛就是最根本的困境。早在我們學會『矛盾』這個詞的年紀之前,我們早就認識這個開天闢地第一個矛盾困局。」巴克說。打開盒子就是一場風險自負的肉體歡娛,有時候驚喜是天使,有時候驚喜則是魔鬼。《養鬼吃人》則是「購買前請詳閱公開說明書」的那個說明書。
當然這是 1980 年代的舊版公開說明書。三十多年來對愛滋病的理解和研究早已洗去黑死病的惡名,愛滋病疫苗甚至已經進入臨床實驗階段。針頭鬼或許要上求職網站找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