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流行文化作品中,有一個歷久不衰的故事題材,叫作「疑似家族」。有「疑似家族」的故事通常會有以下情節:一群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基於某些原因得以互相認識,居於同一屋簷下,並在最後結下猶如家人一樣的親密關係。漫畫於 2013 年開始連載,並在 2017 年被改編成動畫的《小林家的龍女僕》就是以上述題材為故事主題。只是《小林家的龍女僕》裡的「疑似家族」還要更特別——「家族成員」之間不但沒有血緣關係,連種族也不一樣。她們當中有的是人,有的是來自異世界的龍。
主角小林是一位 26 歲的女姓上班族,獨居於都市的某一角落,原本一直過著安靜而孤獨的生活。某天小林在工作上被折磨得死來活去,於是下班後便獨自喝酒發洩。酩酊大醉的她陰差陽錯地在深山遇上受傷的朵露,並救助了這條因與諸神戰鬥而受傷,最終不得不逃到人類世界的巨龍。一人一龍隨後在山上舉杯共飲,言談間發現原來彼此都已對孤身的生活感到厭倦。半醉半醒的小林在這時趁勢邀請朵露來自己的家共居,小林家因此就有了第一位「疑似家族」成員——「女僕龍」朵露。
隨著故事繼續推進,其後還多了人類形態為幼女、同屬龍族的神奈加入,構成了一人兩龍的奇妙組合。神奈原本並不信任身為人類的小林,認為對方一定是別有所圖才會收留自己。直到小林這一席話,才讓神奈卸下心防,願意待在小林家:
在陌生的世界裡無法相信別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換作是我也無法相信。相信別人,是在成為朋友或是成為戀人之後的事情。神奈,我不會強求你當我的朋友的,和我一起生活吧。
上述對白,可說是對「疑似家族」這種關係,所下的最好註腳。不同於以血緣羈絆建構而成的家族,「疑似家族」沒有強求成員之間必須無條件地全然信任或聽從對方,而是可以自行選擇要不要成為更親密的共同體;成員之間亦無需如命定般互相束縛,而是能夠以更和緩的步伐慢慢建立彼此的關係。在《小林家的龍女僕》的故事裡,「疑似家族」是原生家庭的鏡像,以相反的姿態建構親密關係,彌補後者的不足。
如此對照,在故事後段最為明顯。動畫版《小林家的龍女僕》的尾聲,講述朵露的父親「終焉帝」來到人類世界,強迫對方返回龍族所在之地。「終焉帝」認為,人與龍在種族上有著根本性差異,根本不可能互相理解,所以與人類建立關係註定徒然。朵露原本也認同這一說法,但始終無法忽視自己對小林的情感,最終決定反抗父親的決定,不惜戰鬥也要留在人類世界。就在父女之間的戰鬥打得正烈之際,作為朵露「家人」的小林鼓起勇氣,決心與「終焉帝」面對面的對話。她想要表達的想法十分簡單——與其堅持己見,朵露父親曾願意聆聽一下女兒的心底話嗎?
小林對著「終焉帝」,再次述說她心目中親密關係的應有形態:
認識彼此的差異只是開始,在確認這一點的同時不斷接近與遠離,這樣就會逐漸發現喜歡對方的地方,亦可以互相尊敬,還可以有信賴和羈絆。
小林深信憑著愛與信賴,人龍之間可以建立持久的關係,並勸告對方試著去相信自己的女兒,去理解朵露為何如此重視與人類之間的羈絆。再一次地,「疑似家族」宣告能以另一種方式,建立與原生家庭同樣深厚並親密的關係,甚至能填補原生家庭擁有的缺憾,修補成員之間的矛盾。於是「疑似家族」非但不是原生家庭的次級替代品,甚至有著補全的功用,成為故事中親密關係的最理想形態。
《小林家的龍女僕》的故事屢次提及,劇中的角色們都在尋找一個容身之所——朵露渴望擁有一個能夠展露真身的場所,而小林則希望能在寂寞的生活中找到願意陪伴自己的人。動畫的最後一幕,描述小林帶著朵露與神奈回鄉探望父母,似是告訴原生家庭,「疑似家族」已成為她們的容身之所,能夠撫平不安與寂寞。
動畫《小林家的龍女僕》將會繼續拍下去,在 2021 年推出第二季,並繼續由京都動畫負責製作,預料會是京都動畫經歷縱火事件後首部完成的電視動畫。惟願故事中溫暖又美好的日常,能夠為殘酷的世間帶來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