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系黑人同志 Darius:「得到自由,然後成為你該成為的模樣!」

Darius 在2018年1月來到台灣,他過去從未像這樣隨心所欲而行。他相信擁有積極的人生觀很重要,且要努力活在當下。「最重要的是——我是黑人和男同志!」他自信滿滿地說。

受訪當日,Darius 從七樓跑下來為我開門(公寓沒有電梯),初見陌生人,我們都有點靦腆。上樓時,Darius 問我這陣子在做什麼?我說除了拍照,這陣子剛好在重溫小時候很愛的卡通《美少女戰士》。

其實,在我決定開口前,腦中曾閃過一絲疑慮,畢竟求學時期,我曾因為大剌剌地展現對少女漫畫的愛好,而被男同學恥笑⋯⋯不料一進房門,Darius 就飛快地秀給我看他的掌上型電玩保護套、錢包——全都是《美少女戰士》!原本生疏的兩人,像是瞬間得到了哆啦 A 夢的翻譯蒟蒻,我立刻告訴他我最喜歡的角色是紫色的水手土星!他也對我使了一個「我懂你」的眼神,隨手拿出好多印著土星圖樣的周邊。

這個共同愛好,瞬間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朋友都知道我喜歡她,所以送我的禮物也都是水手土星。我記得七、八歲時在祖母家第一次看《美少女戰士》就愛上了。她被譽為毀滅與重生的水手戰士,我認為她具有重塑和恢復平衡的強大力量。」他說。

當日在頂樓拍攝到一半時,我聽見樓下賣叭噗冰爺爺的「叭噗!叭噗!」聲,便腎上腺素飆升地從七樓跑樓梯到一樓,直奔巷口喊住爺爺,然後在融化以前跑回,和Darius一起品嚐。(526)

願以身為黑人同志為榮

「小時候,我媽總是要求我剪短髮和指甲,對她來說那才像樣,」但對他而言,像不像樣是根據言行舉止,而不是外貌。「大家總是問我:『為什麼你的指甲那麼長?』我都會反問:『那你的指甲為什麼這麼短?』我的指甲是我,無論它長或短。但我確實特別喜歡它們長長的樣子,因為那樣比較優雅!」

從《美少女戰士》的日用品、中性的穿衣風格到長指甲,都能看見 Darius 對「做自己」精神之貫徹,但從前他也有過一段探索期。

「我最早意識到自己是同性戀是在14、15歲,我那時候覺得一個男生很可愛。之後,我非常困惑,思考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身為同性戀不是一個選擇,但在黑人和基督教族群中,同性戀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你不僅會下地獄,而且還違反作為『黑人』的一切意義。儘管我心底自知是同性戀,卻因環境而眉頭深鎖⋯⋯『這不被允許。』所以大約有三年左右,我決定不要喜歡上任何人——包括男人或女人。」

經過一段時間後,Darius 明白到不應該因為旁人的眼光而封閉自我,他走了出來,並交到能接受他的朋友。只是,現在他來到台灣,必須重新創造屬於自己的生活圈。

「我嘗試告訴自己,孤單一人不表示我就很寂寞。在某些時刻,孤單會使想法充滿力量。」

過去生活在芝加哥的 Darius 有許多支持他的好朋友。因此,在新的城市展開生活讓他感覺頓失支持。「這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一切都是過程,我每天都努力活在當下,並保持覺知。但我想有時真的很孤獨。」

求學到出社會

雖然 Darius 在亞洲當了四年英文老師, 但他過去所學其實和教育無關,而是在芝加哥的德保羅大學主修社會學(專攻法律與犯罪)和寫作。劇場也是他的熱情所在,「自從七年級不小心參與音樂劇《音樂人》後,我愛上劇場。我曾經想過要專攻戲劇,但有人說學戲劇沒辦法賺錢,所以就沒繼續下去。我盡可能地不得過且過,也很少後悔,不過我真希望那時候有聽從自己內心的想法。但是!我仍盡可能地在生活裡保有自己的「戲劇性」,我曾做過服務生、調解員、律政書記,和其他各式各樣的工作⋯⋯我總是試著在工作中找到創意。」

當老師是什麼感覺呢?Darius 笑言他很享受大多數的時光,「當然,有些日子我也會問自己⋯⋯WHYYYYYY?」最令他開心的是,能跟學生們分享他的心聲、文化和人生經驗,「我樂於幫助年輕學生瞭解自己和分析周遭的事物。我有時也會坐下來,讓學生練習運用他們所知來盡可能地表達自己。文法和所有其他組成語言的部分都很重要,但文法並不總能準確表達你的情感。而補教業對白人面孔和標準發音的熱愛令我感覺非常不舒服,這就是我要說的。」

Darius 認為生為黑人是一份禮物,永遠有喜悅和力量,「全世界的人們都想複製黑人文化⋯⋯卻又不常為黑人發聲。我知道美國以及世界各地的所有弱勢族群都受『白人至上』所苦,我無法將他人的痛苦與自己的痛苦相提並論。我可以說的是,在美國的有色人種需要互相扶持。」

黑人的命也是命

Darius 生長於別稱「聯邦最後首都」的丹維爾,它是南維吉尼亞州的一個小鎮。在南方,種族鴻溝非常明顯。儘管他從小就模糊地知道種族主義是什麼,但直到長大成人才真正理解一生中必須面對的所有微歧視(註)。

對於弗洛伊德之死所引發的全美暴動,Darius 認為非常可悲,「我們認知到情況必須嚴重到引發公眾憤怒、抗議、集會、電話、電子郵件和信件,才能為自己伸張正義,那不僅僅和警察素質有關,而是和種族主義有關。」

我問 Darius 理想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他陷入沉思,「老實說,我不知道理想中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對我來說,『無畏的自由』就是美好的未來。儘管曾有個成人學生跟我說,他不相信世上有長久完美的事物,但我覺得完美只存在於一瞬也沒關係,那就是一個要讓我們去看見、留意、感覺並享受的片刻呀!著名的傳奇爵士歌手妮娜・西蒙曾說:『我會告訴你自由對我來說是什麼:無所畏懼!』我相信生活中,我們的終極目標應該是自由。得到自由,然後成為你應該成為的模樣!」

擁抱自己的兩面性

拜訪進行到尾聲時,Darius 問我還有沒有剩餘的底片?他說一直有個心願,希望重製維梅爾的名畫《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創造一幅屬於他的版本。

我詢問他為什麼獨鍾這幅畫作,「她的眼神非常一絲不苟,細微但非常堅毅;略帶好奇與確信;自信又有點害羞。這幅畫具有矛盾的兩面性,與我完全匹配,讓人想探究更多。」

離開前, Darius 送給我兩株他在自家陽台栽種的植物,他說植物是生命,帶給他滿滿的能量和喜悅,他喜歡得到新植物、栽種新植物、除草,並觀察它們生長的過程。

現在,那兩株植物在我家陽台慢慢長大,而每當在網路上看到《美少女戰士》的美圖或情報,我總是順手傳給 Darius,希望小小的興趣交流,能讓他在異鄉感覺到溫暖。

註:指不同種族或文化的人,在互動時的不經意的侵犯或排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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