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國的告別 vs. 臉書上的再見──台灣運動員的哀愁

儘管臉書這些社交媒體早就是現代溝通最主要管道,但 6 月 19 日曹錦輝僅以臉書訊息發表退休宣言時還是讓人嚇了一跳。而這個消息,大約也只發酵了 24 小時,大家的日子就重回以往。同一時間,藝人辭世的新聞在媒體上撲天蓋地幾乎沸騰了一個月有餘。當然,退休和離世、藝人和球員的比對,會有人嗤之以鼻,覺得不倫不類,但是可以再次看出,運動員在台灣的地位是再清楚不過的事。

曹錦輝的案例,是有點特殊。他曾涉及賭球案,後來雖宣判無罪,但球迷看法早已兩極化。有人認為涉賭就是觸犯球場上的天條,到此就是句點;有人認為他既已無罪,浪子回頭、東山再起也是好事一椿。可惜,雙方難有交集,每次話題一啟,總是烽火連天。

涉賭當然敏感,但在我觀賞運動的有限生命之中,諸如小曹這種擁有浪蕩不羈、酒池肉林、誤入歧途的運動明星並不在少數。「球迷總是健忘」也好,「得饒人處且饒人」也好,最終他們至少在退休之際,還是回到一定的位置上,得到球迷感念與推崇。曾為台灣站上美國職棒大聯盟第一人、擁有一身連上天都嫉妒技藝的曹錦輝以如此簡約的方式說再見,觸動我心裡的soft spot,突然之間不知該如何去責怪他。

也就在最近,素有「羅馬第八位皇帝」美名的義大利足球明星托蒂(Francesco Totti),5 月 28 日在 AS Roma 主場七萬名球迷見證下,發表了一場令人熱淚盈眶的退休演說,結束了長達 24 年的足球生涯。怎麼樣都稱不上足球迷的我,竟也邊看YouTube邊哭得不能自已。再看去年同時宣佈退休的NBA球星布萊恩(Kobe Bryant)、賈奈特(Kevin Garnett)和鄧肯(Tim Duncan),他們是如何以各種不同形式,在不同場域得到球迷的禮讚和尊崇?

我完全相信,這是因為運動在這些國度之中,已經全然融入社會紋理之中,成為該國文明的一部份。而這些運動明星,無論作過什麼蠢事、壞事,也都透過他們的運動生涯,巧妙和球迷的生命結合在一起而無法磨滅。

回頭看台灣,我們什麼時候曾經用相同的能量,去告訴這些其實生理年齡還很年輕,卻已在球場上奉獻出幾乎兩輩子血汗的運動員們:即使你們之中大多數人和我們之中的大多數人一樣,曾有著光明也曾屈服於黑暗,還是謝謝你們的付出和努力,謝謝你們的啟發和陪伴,今後你或許將歸於平淡,卻不會被遺忘?

我猜想,陳金鋒也許有,也許未來王建民會有,但是只有這種等級的巨星值得擁有如此般的待遇嗎?那些「沒有那麼超級」或是從事沒有那麼受到眾人矚目運動項目的運動員們呢?

我們很喜歡評估台灣,左邊用經濟指數、GDP 評估,右邊用科技發展評估,偶爾再來個幸福指數,卻經常忘了運動作為人類歷史上最為悠久的活動之一,其實它也是非常不可忽視的文明標竿。今天運動員的冷落待遇,反映的正是運動這項元素在台灣文明上位階之低落,從教育場所到社會,它從來都不是「一回事」,甚至在茶餘飯後的話題上,都排不到前段班。

曹錦輝就這麼靜悄悄地說再見,剩下來對待運動員的方式和如何看待運動這件事,就是我們的事了。

2015年7月,洛杉磯道奇隊作客亞特蘭大勇士,曹錦輝在第五局登板中繼。(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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