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非的象牙海岸,一群婦女蒐集塑膠垃圾,一間公司將它們加工做成磚塊,用來在貧困地區建造學校
象牙海岸‧阿必尚 —— 她在天亮前離開家。在阿必尚北部社區阿波波(Abobo)一幢水泥磚房裡,她的四個孩子仍在睡夢中。阿波波這個迷宮般的區域,遍布由碼頭工人、計程車司機、工廠工人和街頭小販的商店與房屋。
她和一位朋友走入一個高級住宅區,那裡是醫生和商務人士的住所。他們把這些「消費者階層」的塑膠垃圾扔進扛在肩上的袋子裡,此時公雞才開始啼叫,而太陽剛從布滿九重葛的別墅牆壁上探出頭來。
在阿必尚,有這麼一群婦女在街道上撿拾塑膠垃圾,以資源回收維生,瑪莉亞姆‧柯利波利(Mariam Coulibaly)便是其中一員。現在,她們成為一個計畫的主要參與者,這個計畫要將垃圾變成磚頭,在全國各地建造學校。
她們與一家哥倫比亞公司合作,將塑膠垃圾(一種現代生活的禍害)轉化為資產,不僅幫助婦女賺取不錯的收入,也同時清潔環境和改善教育狀況。
柯利波利認為,這個機會可以改善她的生活,甚至可能讓她成為中產階級。
「目前的買家給我們的價格不高,」她說。「這計畫會幫助我們。」
2018 年,這個計畫在阿必尚郊外社區貢薩格維(Gonzagueville),及薩卡蘇(Sakassou)、帝沃(Divo)這兩座小農村裡,用回收製成的塑膠磚,建造了9間展示教室。一開始,學校是用哥倫比亞進口的磚塊建造的,但是從 2018 年秋天起,阿必尚工業園區的一家工廠開始在當地生產磚塊。截至 2020 年底,此計畫已經在全國蓋出了 42 間塑膠磚教室。
當地迫切需要新的塑膠磚教室——象牙海岸的教育部長表示,某些學校的教室裡塞了 90 名學生。經營那家工廠的「塑膠概念公司」(Conceptos Plásticos)與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簽訂了合約,預計在 2021 年底要為約 2 萬 6,400 名學生提供 528 間教室,每間教室容納 50 名學生。
在薩卡蘇這個小村莊,人們用腳踏泵從井中取水,飼養豬雞,燒柴做飯。我們訪問當地時,許多孩子還在泥磚與木頭搭建的傳統房子中上課。泥磚會受日曬雨淋侵蝕,必須經常修理。
然而,這裡新落成的3間塑膠磚教室,幾乎可以永遠維持下去。互相扣合的塑膠磚看起來像黑、灰色的樂高積木。它們具有阻燃性,並能在炎熱的天氣中保持室內涼爽。過去村民們曾使用其中一間裝飾明亮的教室舉行村里會議。
「這比泥磚房好十倍,」薩卡蘇的校長喬希姆‧科菲‧康南(Joachim Koffi Konan)說道。
奮鬥女性
不過,若沒有柯利波利的組織能力,這個計畫是不可能實現的。她領導著一個由 200 名婦女組成的「奮鬥女性協會」(The Fighting Women), 加入此次計畫。
她從 15 歲就開始從事垃圾清運,至今已有 20 年了。她的丈夫則是開「沃洛沃洛」(woro-woro,當地的共乘計程車)的司機。
在那天早上清完垃圾後,她回家做家事,晚上再度上工,這次是在阿賈梅(Adjamé)寬闊的露天黃昏市場。
她和其他婦女在昏暗的小巷裡走來走去,走經魚販,還有仍彎著腰在縫紉機上工作的裁縫師。她們連街上用來賣飲用水的三角形小塑膠袋也都撿起來收好。
在工廠正式開始運作之前,婦女們也會賣塑膠給回收市場的中盤商人(大多都是男性)。
象牙海岸的官方最低工資標準,約等同於每週 700 元新台幣,但許多人的收入要低得多。這些婦女說,她們每週的收入落在 200 至 500 元新台幣之間。
柯利波利的錢,多半都用在孩子們的私立學校學費上,她説,他們未來夢想成為飛行員、醫生和警察。此外,協會中的每個婦女都將一部分錢集中起來,之後再重新分配,確保即使生病的婦女也能獲得一定的收入。
塑膠概念公司表示,當婦女們開始向工廠出售塑膠時,她們的收入可能會翻兩倍或三倍,因為工廠會購買 零食包裝、手機零件等她們現在賣不出去的塑膠。柯利波利的一些鄰居卻認為,她和其他婦女會受工廠剝削。但她說,她有信心這個計畫將提供她們更高的薪資、設備和麻袋。
象牙海岸直率的教育部長坎迪亞・卡馬拉(Kandia Camara)也十分祝福這項計畫,她說,這將幫助女性 脫離困境。
「對我們來說,這不是什麼丟臉 的工作,」卡馬拉接受採訪時說道。「這份工作,是她們為了自己、為了經濟自主權、尊嚴與家庭而奮鬥,也為社會及國家發展提供貢獻。」
計畫的起點,與未來
這個計畫的起點,是醫學博士阿布巴卡・坎波(Aboubacar Kampo)所發想的創意。他找來了「塑膠概念」這家營利性回收公司 ⸺ 而這間公司的社會使命,正是建造住屋並為窮人創造就業機會。公司創辦人奧斯卡・安德烈斯・曼德斯 (OscarAndrés Méndez)和妻子在 2018 年親自拜訪象牙海岸後,同意與坎波合作。
他們看見婦女們抱著嬰兒,在惡名昭彰的有害廢棄物掩埋場「阿庫多」(Akouedo)撿垃圾,深受撼動,並認為他們可以提供幫助。「那次拜訪,對我們的影響非常巨大,」曼德斯說。
這對夫婦也於 2019 年 6 月移居阿必尚,著手推動這項計畫,並預計擴展到西非其他地區。
他們在工廠僱用約 30 名員工,並希望在開始營運的第一年內,向大約 1,000 名女性購買塑膠。
曼德斯說,頭幾間塑膠磚教室的成本,每間約為 43 萬元新台幣,而一間混凝土教室的成本要近 50 萬元。他預計,等塑膠磚生產狀況上軌道後,成本還會再下降約 20 %。
而且,塑膠廢棄物到處都是。計畫組織者說,阿必尚每天會產生約 300 噸塑膠,但其中只有 5 % 被回收利用。建造一間教室,則大約需要 5 噸塑膠。
坎波打算進一步拓展計畫,建造教師用塑膠磚宿舍和學校廁所。薩卡蘇的學校老師們目前同住在幾間房子裡,和住在其他村莊的家人分居。而在郊外社區貢薩格維,有 14 間公用廁所供 2,700 名兒童及老師使用。
在這一切發生之前,這位奮鬥女性協會的領導人,其實一直在考慮轉職販賣冷飲。
但現在,柯利波利說:「我們認為塑膠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