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百名山 採集秋天的顏色

1964 年日本登山家深田久彌依據自身多年登山經驗,以山的「品格」、「歷史」和「個性」三種條件,選出一百座具代表性的山岳,並透過新潮社出版《日本百名山》單行本,掀起日本戰後一波登山熱潮。1971 年,台灣登山家林文安完成中央山脈大縱走,隨即著手規劃台灣版本的「百岳」。定案後,百岳成為台灣登山者嚮往的目標,登山運動開始於民間普及。山或許可以被賦予名稱,被分門別類、打上編號,但山存在的姿態自亙古以來從沒改變。萬物皆美,尤其是山,而大自然的美絕對無法被比較。日本的百名山和台灣的百岳各有千秋,景色難分勝負。但如果真要揪出什麼細節來較勁的話,地處較高緯度的日本四季分明,九月入秋後的山岳換上紅黃橘綠的華麗新裝,是台灣山區難得一見的景象,讓人非得大老遠過去一趟,親自用肉眼採集秋天繽紛的顏色。

花之百名山——火打山

妙高市境內有兩座日本百名山,火打山和妙高山,皆在妙高戶隱連山國立公園範圍內。身為市內精神象徵的妙高山(Myoko-San)標高 2,454 公尺,和富士山一樣,都有一個火山爆發後形成的中央破口,獲有「越後富士」之美稱,為北信五岳之一。

妙高山北邊的火打山(Hiuchi-Yama)為妙高市最高點,標高 2,462 公尺。「火打」之名得自山容形似燧石(也就是日文所稱的火打石),腹地內動植物生態豐富,同列日本「百名山」和「花之百名山」。山麓建有一座高谷池山屋,每逢深秋時節,紅花黃葉團簇高谷池濕地的景觀,曾被 CNN 選入日本三十一處最美絕景。

高谷池山屋

不少人會安排兩天一夜行程,夜宿高谷池山屋,一次走完妙高山和火打山,並在下山後以療癒的溫泉旅館畫下完美句點。不過由於去年夏天已走過一樣的路線,這回相隔一年再度拜訪只計畫到火打山看看。不為別的,只為能夠親眼一睹滿山秋紅的高谷池,那被譽為絕景的豐美濕地。

日思夜盼要在秋天再訪火打山,卻在出發前幾日得知因颱風外圍環流影響,第一天上山將有百分之百無法避免的豪雨。雖然天氣不好小有遺憾,無法順利到火打山頂看雷鳥,也沒能深入探訪更多季節限定的景點,在大雨中匆匆走到山屋便暫且收工,但也因此偷到大把悠閒時光可以慢慢消磨。午後在溫暖的床鋪睡得甜美深沉,晚餐後拿出零食飲料,一群朋友圍著暖爐聊東南西北。尤其當山屋工作人員遞來一杯貨真價實的冰涼生啤時,深山外的種種煩惱早已在九霄雲外。

隔天清晨起床,盤據在濕地的濃厚水氣仍未消散,不過偶爾從雲層中透出的微弱陽光步步逼近,終於有短暫幾刻能看清高谷池秋紅的面貌。絕景不愧是絕頂,但高谷池的美並非如大山大海那般壯闊,反倒像後門敞開就能欣賞的祕密花園,淡雅、恬靜,而且小巧精緻。

下山途中,問了領隊的資深嚮導中野先生,在日本爬了那麼多山,最喜歡哪一座呢?畢竟和鄰近北阿爾卑斯雄偉的群峰相比,火打山並不是非常熱門的百名山。但他不假思索,微笑淡定回答:「火打山。」

我認為那是最完美也最真誠的答案。居住在距離登山口僅三十分鐘車程的中野先生,走上火打山和妙高山的次數肯定多得難以估算,但仍見他不時拿出相機東拍西拍,每走到一個不知名的角落,他都知道展望在哪、景點在哪。他熟知這座山一年四季的所有事情,看著中野先生的背影,儼然是火打山守護者的姿態。

高谷池山屋目前正在擴建,山屋外有直升機吊掛過來的輕型怪手,正在安置一旁巨大的鋼骨結構,市役所預計花費兩億日圓用三年時間讓床位倍增,用以應付數量愈來愈多的登山遊客。中野先生對此用尷尬的笑臉表示:「我其實希望山屋可以維持原本的模樣就好。」言下之意不消多說。

地理位置:日本新潟縣妙高市。

交通方式:搭北陸新幹線至上越妙高站,經電鐵轉乘至妙高高原站換巴士,約 50 分鐘可抵達笹之峰登山口。

路線規劃:起登後約四小時可抵達高谷池山屋(高谷池ヒュッテ),短停小歇用過午餐後續往火打山頂前進。山屋至山頂輕裝步行來回時間約三小時,途中可經風景優美的「天狗の庭」濕地,以及國寶動物「雷鳥」(一種體型較小的松雞)在日本最北端的棲息地「雷鳥平」。遊客可夜宿山屋或在濕地旁的營地露營。

清晨的高谷池,雖然和預期中明亮鮮豔的秋色不同,但雲霧迷漫的模樣也十分好看。
前往山屋路上被山林環抱。
雨後的秋色。
看似生長於高山的龍膽屬植物。
火打山楓葉紅似火。

信仰與觀光的聖地——立山 

「立山」(Tateyama)是一個廣域地理名,同時具有山岳信仰的精神意義。範圍涵蓋室堂、地獄谷、彌陀原和立山連峰等地,綜合冰河、圈谷、高原、火山、湖泊等多元地形,位處富山縣境內的飛驒山脈(北阿爾卑斯)北部。狹義來看,「立山」是立山連峰之中的主峰,由富士折立、大汝山和雄山三座山峰組成,一般談到所謂「登立山」,大多指登上最具代表性的雄山,標高 3,003 公尺(但最高點在大汝山峰頂,標高 3,015 公尺)。

立山與富士山、白山並稱「三靈山」或「三名山」,是日本傳統山岳信仰聖地,也是國際級的山岳觀光重鎮。登山路線開放時間為每年 4 月至 11 月底, 9 月開始有為期約一個半月的紅葉季,是當地登山人口最鼎盛的時刻,大量人潮以大本營室堂為出入點,登劎岳、立山,或是在周圍的風景區郊遊賞景。從海拔 1,900 公尺的彌陀原高原開始,蔓延至 3,000 公尺高的立山連峰,燦爛繽紛的秋色像不間斷的花火,持續燃燒、綻放,直到冬季豪雪落下方才休止。

第一天從富山市區轉乘至室堂站已接近傍晚,在濃密的霧雨中步行到下榻的御庫裏池溫泉(みくりが池温泉)山屋。與其說是「山屋」,御庫裏池溫泉更像是一座軟硬體設施相對豪華的旅館。山屋全時供電,設有接待櫃檯、乾燥室、禮品店、咖啡廳、飲料販賣機、一間可容納多人的大餐廳,客房內有床鋪、枕頭和插座,以及一座位於旅館內,標高 2,410 公尺,全日本海拔最高的天然溫泉「雲上の湯」。通鋪每人收費 9,300 日圓,可享一泊二食的優質服務,用餐時刻人聲鼎沸,餐點精緻的程度令人驚呼連連。

立山連峰縱走

第二天清早一如精準的氣象預報,窗外是晴朗的藍天,前夜結冰的露水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刺眼的光芒。按照計劃從御庫裏池溫泉出發,先下切至雷鳥沢營地後,再爬升到位於稜線的剱御前小舎,接著循順時針方向走別山、真砂岳、富士折立、大汝山、雄山,並在山坳上的一之越山莊過夜,預計第三天再取最後一座淨土山便返回室堂。

連綿高聳的立山連峰像敞開雙手的巨人,以睥睨之姿環抱高度落差 600 公尺的圈谷底端。隨著攀爬高度增加,周圍植被的顏色由鮮豔秋紅轉為單調的灰白,在稜線植被稀少且岩塊外露的小徑上,不時有雲瀑山嵐高速掠過,視線所及的朦朧山景讓人彷彿遁入平板化的二維空間。但是當雲霧散去,炙烈的陽光照在身上時,視野再度變得遼闊,可就近欣賞昂然聳立的劎岳,也可俯望遠處谷底的黑部水庫。清晰且劇烈的立體感造成感官的暈眩,好像隨時都會墜落在異境深淵。

登頂雄山後,雲海之上的落日綻放無限耀眼的光芒,美得讓人屏息,甚至一度感動鼻酸哽咽。明明知道天色漸暗卻仍不捨將視線移開,慢慢地、慢慢地走,就怕遺漏瞬息萬變的細節。直到黑暗籠罩大地,才甘心回到明亮溫暖的一之越山屋,在床鋪裡回味每一個感動的時刻。

地理位置:日本富山縣立山町。

交通方式:抵達富山機場後,乘市區巴士至電鐵富山站往立山站,下車改搭地面登山纜車到美女平站後,轉乘立山高原巴士至終點室堂。不含飛機航行,整體交通時間約二至三小時。

路線規劃:以登山口室堂車站為出發點,立山區域內有多條登山路線可選擇。若以立山連峰縱走為目標,可循順時針或逆時針方向以輕裝方式一天完成環狀路線。但建議中途擇一山小屋住宿過夜,體力負荷較輕鬆,可悠哉地在稜線上欣賞壯觀的日出日落。

從谷底的雷鳥沢營地上切至立山連峰稜線,最大高度落差約 600 公尺。
四周高山圍繞的山崎圈谷。
雄山山頂的神社。
俯望遠處谷底的黑部水庫。
立山連峰縱走。
立山連峰上的山屋。
登頂雄山後,雲海之上的落日綻放無限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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