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努‧李維(Keanu Reeves)譽滿全球的動作片系列《捍衛任務》再度開拍第四集,奇情浪漫、血花飛濺的夕陽殺手物語再起新章,演員陣容則錦上添花,目前已知一中一日兩大巨星——甄子丹和真田廣之都會加盟。過去一年,全球影視拍攝進度和放映檔期都受疫情拖累,惟對真田廣之似乎沒任何影響,甚至是其進軍國際影壇十多年來最豐收的一年。
無處不在的真田廣之,近期就分別參演了東方色彩濃厚的格鬥電玩改編電影《真人快打》;由強尼‧戴普監製和主演、以美國攝影師尤金‧史密斯(Eugene Smith)揭露日本企業汞污染醜聞為題材的傳記電影《惡水真相》;還有查克‧史奈德 (Zack Snyder)的喪屍奇片《活屍大軍》。不同類型、角色、拍攝規模的國際電影,如今都不約而同為真田廣之預留一個重要位置,難怪近年外媒給了真田廣之一個新外號:全好萊塢最忙碌的日本人。
雖然歷年都有不少日本電影在國際影壇備受關注,比起其他亞洲地區,日本演員面孔在西方國家不算異數,然而,會將創作重心放在國際而非日本國內的例子,素來以日本導演居多,像真田廣之這種不但移居美國,而且完全將演藝事業移向海外的日本演員,其實屈指可數,尤其是真田廣之早在轉戰好萊塢影圈之前,於 1980、90 年代的日本影視界已是影帝級男星暨舞台劇名宿,要放棄積累多年的國內知名度,拓展海外演藝事業,無疑是相當艱難的決定。
長久以來,日本演員對於進軍好萊塢,或是拓展海外市場都不算特別踴躍,背後有幾個關鍵因素。首先是英語溝通的問題,語言障礙是日本演員無法跨向國際影壇的一道高牆(許多香港和台灣演員,亦也有相同情況)。反之,能夠打入海外影視圈子,參演跨國合拍作品的少數演員,他們大部分都是混血日裔,或擁有在外國生活的成長背景。譬如在美國長大的加瀨亮,同樣留學美國、於香港出道的藤岡靛,美日混血的淺野忠信,於澳洲出生、曾有雙重國籍的忽那汐里,他們相對便沒有語言上的水土不服情況。
但其實,語言障礙未必是導致日本演員對海外市場卻步的主要原因。日本演員對運用外語有所抗拒,或顯得力有不逮,歸根究柢是觀照了日本演藝工業的結構現狀。無論唱歌、演戲、主持綜藝節目,經理人公司都可以培訓強化,唯獨外語沒有,或不被視為培訓重點,這可能出於日本藝人在工作上並沒迫切需要。事實上,日本在旅遊、飲食和娛樂事業各方面,本身都可以自給自足,「內循環」需求強大,最明顯例子就是《復仇者聯盟》全球大賣,唯獨在日本票房不敵國內擁護者眾多的長壽動畫電影《名偵探柯南》,由此可見日本觀眾的觀影喜好。
在商言商,由於足夠應對國內市場需求,培訓藝人一般都不需要考慮輸出、額外顧及海外市場。另外,對演員來說,參與海外拍攝工作,絕對不會受到與國內同等的明星待遇,身分落差明顯,亦導致他們情願留在國內發展。
而真田廣之選擇非一般的好萊塢電影之路,部分原因或是受到恩師千葉真一的影響。從 1980 年代起,千葉真一便積極參演海外作品,曾經憑《風雲:雄霸天下》(1998)飾演雄霸一角,獲提名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無獨有偶,真田廣之第一部海外參演作品,其實亦是港日合拍的武打片《龍之忍者》(1982),惟當時他的演藝事業仍以日本國內為主,真正促使他轉向國際,是 40 歲過後的三部重要作品:《李爾王》(1999)、《黃昏清兵衛》(2002)、以及《末代武士》(2003)。
在 1999 年,真田廣之遠赴英國主演蜷川幸雄執導、於皇家莎士比亞劇場公演的《李爾王》,當中最大考驗莫過於全英語台詞,為此真田廣之花了半年時間進修英語,克服語言障礙。最終演出獲得英國劇壇好評,真田廣之不但獲頒大英帝國勳章,亦打開了作為國際演員的新方向。及後 2002 年,真田廣之主演山田洋次執導的《黃昏清兵衛》,電影以壓倒性姿態橫掃國內多項大獎、揚威奧斯卡,更為他贏得一定的國際知名度。
翌年,真田廣之參演美國、日本和紐西蘭三地合拍,由湯姆‧克魯斯領銜主演的《末代武士》。電影大獲好評,不但是將日本歷史、文化帶進好萊塢的里程碑,更為戲中飾演兩大維新志士的真田廣之和渡邊謙打開西方市場大門。此後,真田廣之便決定告別日本影壇,移居洛杉磯,留在好萊塢專心發展。同樣海外演出機會大增的渡邊謙,將演藝事業重心逐步轉移到西方影壇。
日本文化和演員「輸出」
除了《末代武士》,還有幾部以西方角度詮釋日本的電影,在文化和演員「輸出」上都有超乎預期的貢獻。譬如渡邊謙主演的另一作品《來自硫磺島的信》,便是西方電影與日本演員結合的成功案例。《來自硫磺島的信》是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很聰明亦非常冒險的一著,因為他以硫磺島戰役為主題,同年拍了兩部姊妹作,一部是以日軍為視點的《來自硫磺島的信》,另一部是以美軍為視點的《硫磺島的英雄們》。兩片相互觀照,讓觀眾在政治和歷史情感上取得平衡,亦是歷來好萊塢拍得最好的二戰題材電影之一(之二)。
又譬如墨西哥導演阿利安卓‧伊納利圖(Alejandro Iñárritu)的《火線交錯》,電影最終沒有讓男主角布萊德‧彼特帶來太多掌聲,卻捧紅了飾演聽障少女、演出大膽而驚豔的菊地凜子。不過,菊地凜子跟真田廣之不同,後者是因為本身已屬知名演員,所以才獲得跨國合演的機會,菊地凜子卻是先憑《火線交錯》揚名海外,然後於國內國外雙線發展。
許多西方導演都有他們的日本夢,除了克林‧伊斯威特和伊納利圖,與日本導演三池崇史分屬好友、熟悉日本文化的昆汀‧塔倫提諾(Quentin Tarantino),在《追殺比爾》都借用了不少日本電影元素。還有梅爾‧吉勃遜(Mel Gibson)籌拍多年的《鋼鐵英雄》、馬丁‧史柯西斯(Martin Scorsese)改編日本作家遠藤周作同名小說的《沉默》,有點意外的是,男主角安德魯‧加菲爾德(Andrew Garfield)的演出並不亮眼,這部電影真正讓人刮目相看的,是當時已久別日本影壇的窪塚洋介。
窪塚洋介除了是日本知名演員,同時也是早年將美國潮流品牌引進日本的重要人物,其後雖大幅減少幕前演出,但憑著人脈和國際知名度,反而多了參演海外作品的機會。實際上,剛好去年他就曾經旅居倫敦,拍攝 BBC 和 Netflix 聯合製作的電視劇《義理/恥》,一個圍繞倫敦和東京的黑道雙城記。嚴格來說,是繼《漂流教室》後相隔 18 年再度主演電視劇。
Netflix 和 Amazon 等網路串流平台的崛起,無疑是一個更國際化、讓日本演員接觸更多海外觀眾的新機遇,而另一方面,國內的演員生態亦起了劇變。日本龍頭經紀公司傑尼斯事務所改朝換代,許多合約藝人都相繼離巢另覓發展。為免遭前東主封殺及帶來惡性競爭,部分藝人例如山下智久都開始積極轉拓外國市場,進軍好萊塢的意願相當明確。
山下智久去年便以參演美劇《南極兇案》為由解約,想來是押對了注,畢竟以首次美劇演出來說,他在《南極兇案》的角色戲分和表現都頗令人驚喜,亦較前幾年在日本傳統電視台的刻版演出有一定突破。但會否成為下一個紅遍好萊塢的真田廣之,則有待時間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