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人們想要的東西

在這個人人都可以是創業家的時代,保羅‧格雷厄姆(Paul Graham)是個不可不知的名字。就像人人都用電腦的時代,比爾‧蓋茲、貝佐斯、馬克‧祖克柏這些耳熟能詳的名字一樣。

談保羅‧格雷厄姆之前,要先瞭解新創公司的創業資金是怎麼來的——創業開始的第一筆資金是最難的,因為在這個階段,創業家有的只是想法,和一個對未來的美好想像。創業的第一筆資金若不是創業家自己出的,就是從 3F 來的:家人(Family)、朋友(Friend)、傻瓜(Fool)。前兩者很好理解,後面這個傻瓜指的就是天使投資人,只聽到你的想法和願景就願意付錢買單,的確是天使沒錯。有了家人朋友天使的資金之後,創業家開始組團隊,研發生產。當這家公司把想法變成實際可執行的計畫,有未來錢景時,就可以找更多投資公司來投資,然後推出市場、大發利市、上市上櫃。若這家新創公司,在上市上櫃之前,就己經大發利市到市值規模超過一百億美元,我們稱這家公司為獨角獸。因為遇到這樣公司的機率,基本上就像遇到獨角獸一樣難。

保羅‧格雷厄姆一手創立的公司 Y Combinator(YC)就是專門投資只有想法,連公司都沒有的新創團隊。他們用現金資助這些創業家起步,換取他們未來公司成立後 5%、7%,或更多的股票。YC 是新創市場裡最有名的天使投資公司之一,他們在 2005 年用 20 萬美元成立 YC,到 2021 年的今日,他們己經投資了 2,000 多家的公司,其中有不少獨角獸。在矽谷圈裡,這些 YC 出來的創業家也自成一幫:Airbnb、Dropbox、Twitch、Checkr 等,這些全都是 YC 出來的新創團隊,說 YC 是獨角獸的搖籃,一點也不為過。格雷厄姆也被商業周刊列為「網路上最有影響力的25人之一」。

格雷厄姆是標準的斜槓代表。大學唸的是哲學,碩士與博士唸的是電腦科學。畢業後發現自己的熱情其實是繪畫,又跑去佛羅倫斯學畫,後來錢花完了只好回紐約和朋友開了軟體公司安分地寫程式。公司在當年推出了一個以 WEB 為運行基礎的軟體 Viaweb,讓消費者可以網路上賣東西、買東西,被 Yahoo 看上了,用了4,900萬美元收購,Viaweb 也變成後來的 Yahoo Store。

在 Yahoo 做沒多久就離開的格雷厄姆某天靈機一動,找了老婆和朋友一起創立了 YC,用自己創業的經驗,來幫助那些也想創業的人。每一年 YC 會舉辦數次的面試徵選,想要獲得 YC資金的創業團隊都可以報名。入選的團隊,除了資金之外,YC 會依專案需求,安排不同專業人士交流,格雷厄姆也會定期和這些團隊對談分享經驗,協助創業者實踐想法,優化商業模式,取得下一輪的投資。

YC 的座右銘是:做出人們想要的東西。他認為新創的邏輯只有二個:一是新出現的需求,尚未有人提出任何解決方案。二是舊的需求,但可以提供更好的解決方案。無論是哪一個,關鍵就是「做出人們會想要用的東西」。而在只有想法的階段時,能回答這問題的人,就是創業者本身,創業者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出自己有強大熱情與動機去使用的東西。從這個地方起步,才會有其它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創業者必須全心全意地投入,天真地像個傻瓜,對問題看得過度簡單,對未來看得過度美好,才有足夠的力量渡過創業過程中的所有難關。

在《駭客與畫家——電腦世紀的大觀念》裡,到處都可以看到這樣的理想性。格雷厄姆喜歡稱呼自己為 Hacker(駭客),但這個 Hacker 並不是指非法入侵別人電腦竊取資料詐騙勒索的人,而是指有著不趨流行、不畏框架、專注在自己的熱情上,且不在乎世俗回報的一群人。Hacker、Geek(奇客)與 Nerd (怪客)都是代表著同樣的精神,不受傳統價值束縛,不被外在眼光侷限。

他是寫程式出身的,又長年做為一個天使投資人,文章溝通的對象偏向工程師或是想創業的人。但在職場上的每一個人都一樣,每天8小時實踐自己的職能,日復一日,三年、五年、十年,讓自己的職能可以更加精化細緻。

這種職人所追求的美,不僅是最後成品的美,還有那些無人看到的過程中,也堅持著的美,因為這些堅持,為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追求自己認為的完美,日常工作中自我價值的實踐,就是值得做的事。把職人換成工程師/創業家,就是格雷厄姆在書裡強調的,工程師與創業家可以成為 Hacker、可以讓世界變得更好,同時在上市前就達到一百億美元的市值。如果把職人改成工匠,就是柳宗悅的《工藝之道》,工匠在無止境的勞動、枯燥無味的重複中,獲得了創作的自由,也得到豐富的經驗和美好的成果。

誰會知道柳宗悅和格雷厄姆可以如此心靈契合。

格雷厄姆認為,生命只有一次,應該拿它來做些有意義的事。但是有意義的事和馬上有錢拿的事,是兩件事。所以,對於在這兩個方向上掙扎的人,他提出的建議是:兩個都做。白天做馬上有錢拿的事,掙錢養家,晚上做有意義、自己真正喜歡的事,讓自己開心,讓世界變得更好,也許有機會變成一隻獨角獸。

相較於其它的天使投資人,格雷厄姆是極度的文青。他談的這些事,己經算是心靈導師的層級了。他的穿著也文青,總是 POLO 衫配卡其褲,有時還穿涼鞋,講話慢條斯理,像是一個大學教授。在西裝筆挺,滿口投資經的同儕中,我想,這也是 Hacker 精神的一種表現。

這些理想後面,格雷厄姆畢竟還是一個投資人,有錢賺才有合作的可能。他描述自己在 YC的工作:「判斷進來面試的人,在可見的未來是不是有機會成為億萬富翁。」所以,YC 的那句座右銘:做出人們想要的東西,後面接著沒講出來的是,然後變成一名億萬富翁。沒有變成億萬富翁的可能,就算是能做出人們想要的東西,也不是 YC 要的合作對象。

2005 到 2013 年這幾年,YC 所有的合作對象全部都是營利組織,之後才開始開放非營利組織的合作,但截至今日,營利組織的合作案仍占大宗。所以,口袋都是錢,腦子也想著怎麼找到更多錢的人,鼓勵人們每日要勤勞地為理想揮灑汗水,說服力實在有點不夠。

但話說回來,有這樣理想性格的人在天使投資圈裡,對於我們這些在外圍看戲的人來說,也有加分作用。因為作為第一筆基金來源,天使投資人對新創公司的組織樣貌與發展方向,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以 YC 這樣長期具規模的投資,影響的是整個世代發展新創能量的方向。所以,就算是裝飾用的糖衣,這樣理想的工作哲學,能在一開始合作的時候就被強調,相信對各創業團隊的發展,都是正向的影響。

在這個人人都是創業家與投資人的時代,到處都可以聽到創業成功,或是投資致富的故事。但是能像格雷厄姆這樣既有人本精神與關懷,又對世界保持敏銳批判力的人,實屬少見。

‧《駭客與畫家——電腦世紀的大觀念》的內容,多來自 www.paulgraham.com 發表的文章集結。截至今日,他仍持續發表中,網站上都可以讀到。


《駭客與畫家——電腦世紀的大觀念》
保羅‧格雷厄姆
歐萊禮
NTD $300
平裝 / 226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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