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車公園男孩》:窮逼則變、變則通監獄

第一次收看 Netflix 影集《拖車公園男孩》(Trailer Park Boys)的觀眾,應該會一頭霧水:這個無法從名稱窺探劇情內容的影集,片頭畫面洋溢著復古風格,兩、三個孩子騎著腳踏車,在廣大荒涼的拖車社區裡遊蕩。這會讓你誤以為,《拖車公園男孩》是一部往日底層階級孩子,日後努力發大財的勵志故事。

可惜不是,大錯特錯,儘管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描述也意外地有點符合:主角的確是一群住在拖車公園的男孩,只是他們年紀都三十好幾了,卻仍然保持中二的單純個性;他們的確很努力要擺脫現實困境,他們很努力地偷賣私酒、種大麻與偷汽油。雖然「天公疼憨人」,但明顯地祂不疼憨過頭的拖車公園男孩:每一季最終,這群男孩總會因為他們小奸小惡的計畫而被關進大牢。待下一季開頭,他們又會信心滿滿地出獄,帶著他們在獄中的小小反省——例如「偷汽油比種大麻安全多了」之類的──再次踏上歡樂的罪惡之路。

他們已經不只是「窮則變、變則通」而已,首先他們不只是窮,而是「窮逼」。在歐美,拖車公園已經是低層階級民眾最終的棲身選擇──如果不想睡在街上的話。而《拖車公園男孩》會讓你思考睡在街上是不是更好的選擇:劇中角色瑞奇睡在一台沒有門的破車上,泡泡則住在馬桶旁邊就是床、一坪大的簡陋臨時屋裡。《宋書・羊玄保傳》提到:「尋亡叛之由,皆出於窮逼。」《拖車公園男孩》太窮逼了,但他們卻從未亡叛過拖車公園,總是堅持繼續待在這個跟地名「陽光谷」一點都不相襯的爛地方。搶銀行雖然能發大財,但要成為專業持槍搶匪的成本太高,偷汽車音響只要準備鐵絲就好──要當大壞蛋也不是那麼一蹴可幾的職涯選擇。

《拖車公園男孩》是一部偽紀錄片形式的喜劇影集,觀眾看著一支紀錄片團隊跟拍這些男孩的畫面,體驗拖車公園突破下限的生活。這群男孩中,右手總是端著一杯「自由古巴」調酒的朱利安,似乎是所有角色中的頭頭,可是他身邊圍繞著一群廢材,導致他總是得花多數時間解決所有人的問題,這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變成他的口頭禪;瑞奇衝動無知但卻是種大麻天才,他依賴著朱利安為他解決問題,也甘於成為朱利安的奴隸與打手,更常成為朱利安的累贅與入獄原因;還有戴著高度數眼鏡、有點情感障礙卻又是所有人之中最有良心的泡泡。總是與他們做對的是公園管理員拉黑,他身邊還有不知為何總是一年四季打赤膊的助手蘭迪,他們總是想些同樣下流的手段,來破壞朱利安等人的下流犯罪──拉黑自己有嚴重的酗酒問題,在飛車追捕朱利安一夥並成功人贓俱獲的同時,反而被發現酒駕而功虧一簣。配角們同樣充滿個性,有假裝自己會 free style 的白人垃圾(white trash)、比貓狗智商還低的傻蛋二人組、在路上神出鬼沒隨時準備拿瓶子砸車的小孩。

《拖車公園男孩》描繪了一幅小混混以上、惡棍未滿的低層風情畫,與片名裡也有公園的《南方公園》一樣令人發噱,但更容易逼出你的眼淚:人渣們也有人渣的堅持,即便生活方面已經各種無恥度,但當你看到《拖車公園男孩》裡,一位失職的父親能想到討好女兒最好的方式,竟然是買一套貴俗俗的百科全書給她──他以為這樣女兒就能變得聰明,而且不會踏上跟他一樣的未來──這種荒謬又荒唐的劇情,有一絲殘酷的現實況味。

《南方公園》裡總是瞧不起溫良恭儉讓的加拿大人,但偏偏菸酒毒大滿貫的《拖車公園男孩》就是一部加拿大影集。這部有犯罪、毒品、墮落元素的偽紀錄片黑色喜劇,似乎不是溫良恭儉讓的加拿大人會製作或喜歡的題材,但真的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強」,它緩慢但持續地累積人氣。如今《拖車公園男孩》已經是一部登上 Netflix 全球平台、有著三部電影版、一部動畫版的影集作品,還獲得了加拿大政府的補助──從某個角度來說,這群永遠長不大的男孩,似乎真的闖出了一點名堂。

《拖車公園男孩》中三位要角,泡泡、朱利安與瑞奇。(Netf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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