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817131 柔軟而堅毅,以色列女兵的真實樣貌

「在對社交、性與知識教育的探索達到頂峰的年紀,以色列 18 歲少女的人生遭到倏然打斷。她被從原本的家庭環境中抽離,放入一個嚴酷的制度。在那裡,以國家主義之名,她只能將自己的個人性擱置一旁。其後的兩年間,她將身處嚴格、齊一而陽剛的環境,在面對每日戰爭與衝突的軍事架構中,從女孩長成一個女人。如今,她是一個服務祖國的戰士,在軍營裡有上百個像她一樣的女孩,但是在制服之下,卻有一個希望被注意、被傾聽,和被理解的人。

在我服完義務兵役將近十五年後,我回到許多以色列軍營,以攝影作為媒介與承載自己的工具,重新回到那個世界。從一個成人的視角,Serial No. 3817131 描繪出我曾如何努力逼自己安於從軍的經驗。我的從軍記憶是一段徹底孤寂的時期,夾雜著淡然冷漠與鬱鬱沈思,但當時我還太年輕,無法理解這一切。透過鏡頭,我試著重建我軍旅生涯的各種面向,並希冀與過去未曾處理的種種問題重新和解。」

這是以色列女性攝影師瑞秋.帕柏對自己攝影作品 Serial No. 3817131 的詮釋。「全民皆兵」是許多人對以色列最鮮明的印象,以色列的女孩該是果敢、堅忍而驍勇的,但在這些一概而論的表象背後,我們卻常常忽略了,她們亦是一個又一個真實而脆弱的年輕靈魂。透過瑞秋的鏡頭與她的語言,我們得以從不同角度一探這些女孩柔軟的一面。

女兵全天手榴彈投擲訓練的休息時間。指揮官命令她們每半小時喝完一罐水,以避免身體脫水。(Unidentified camp, Israel, 2005)
一位女兵在她的第一次M16突擊步槍訓練前哭泣,她剛進軍隊四天,所屬單位正進行全天射擊練習。(Nitzanim Range, Israel, 2005)
一位女兵在她所屬單位的第一次全天射擊練習時站崗。(Nitzanim Range, Israel, 2005)

攝影讓我得以收集時間長河裡的瞬息

我從青少年時期就開始拍照,高中的時候也在學校修習攝影課程。一直以來我都不斷嘗試讓自己的作品更好,但是攝影真正成為我的「職業」,是 30 歲以後的事。當時在我擔任圖像設計師的以色列報社,有一位編輯指派我拍攝一場街頭遊行,而我拍得糟透了!但那並沒有讓我卻步,反之我將之視為一個機會。之後我繼續尋求與攝影有關的工作任務,並且終於申請進入紐約視覺藝術學院(School of Visual Arts)的攝影碩士學程。從那裡畢業後,我的攝影職涯就此起飛。

小時候我想要成為一個畫家,甚至大學的時候也真的選擇藝術作為主修。但不知怎地我總是又繞回攝影。我喜歡收集東西,而攝影讓我得以收集時間長河裡的許多瞬息,並依照主題歸檔珍藏。我喜歡回頭去看我拍過的照片,並憶起那些讓我按下快門的片刻。

我的主題一直都很主觀

我常被正處於人生中某特定階段的族群所吸引,尤其當那階段是我也經歷過的。在拍攝的過程中,我希望回到自己過去那段特別的時期,探索它、理解它。我的主題一直都是很主觀的,關於希望捕捉到什麼、傳達什麼,一開始我會有一個大概的想法,但接著我總是被情感所淹沒,而那也總是改變最後成品的樣貌。我喜歡這樣的工作方式,因為這留了許多空間給偶然,也使我的主題給我驚喜,並教會我許多事。與不同年齡層的孩子一起工作,不僅讓我憶起自己在那個年紀的模樣,更提醒著我在不久的將來,我的孩子可能面對怎樣的難題。

我的軍人系列作品(Serial No. 3817131)和芭蕾系列(Desperately Perfect)對我來說獨具意義。在這兩個主題的工作過程中,都有許多勾起我強烈認同感的時刻,而那些時刻便反映在照片豐沛的情感之中。

作戰單位的女兵Asia正要回到她的宿舍。(Hazeba, Israel, 2004)
女兵們站在販賣部櫃檯前等待服務。這些女孩剛剛完成了宣示儀式,立下將未來兩年生命貢獻給以色列軍隊的誓言。此時正值夜間,在強制熄燈前她們只有短短一小時進餐、打電話回家,並完成盥洗。(Shaare Avraham Training Camp, Israel, 2004)

No. 3817131 是我從軍的兵籍號碼

No. 3817131 是我當兵時的兵籍號碼。在以色列,每個人滿 18 歲都必須服兵役,而我一直覺得世人不夠理解以色列軍隊的這一面。我期盼能夠描述一些自身的從軍經驗;對我來說被與原本的「青少年」階段硬生生隔離,是多麼地困難。同時我也希望能點出,在許多情況下,這一切是何其荒謬。我在離開以色列生活許久之後,才又開始回去拍攝以色列女兵紀實,那是我碩士論文的一部份。每一次造訪兵營,我都無法不注意到這些士兵是多麽地年輕,並且無法不去回想 14 年前,也曾是青少年的我自己。透過拍攝這些年輕的女孩,我得以了解 18 歲的自己經歷了什麼,並重新詮釋了這段經驗在過去很少被討論的情感層面。我深深著迷於這些女孩如何在軍紀嚴明的環境下,依然保有 18 年華的典型模樣。

女兵在她們的第一次全天射擊練習中進行仰臥起坐。她們全都剛進入兵營不到一週(Nitzanim Range, Israel, 2005)
在一整天的射擊訓練開始前,女兵列隊,她們的裝備也全數陳列在地。(Nitzanim Range, Israel, 2005)

我注意到與過去一個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們總是在使用手機。在我從軍時,尤其是進行基礎訓練的時候,我們總是與隊友在一起。在休息時間我們也黏在一起,一同遊戲作樂,花很多時間了解彼此。如今在訓練時間女兵們仍然花很多時間在相處,但我發現晚上她們大部分都在滑手機。另外,流行音樂與時尚如今也扮演重要的角色——許多士兵甚至依照時下流行訂做自己的軍服。

就寢前,準備盥洗的女兵在走廊談天,她們剛結束宣示儀式並進入基本訓練期。(Shaare Avraham, Israel, 2004)
宣示儀式結束之後,Inbar在基本訓練的休息時間打電話回家。(Shaare Avraham Training Camp, Israel, 2004)

我期望人們能夠停下來,超越政治立場去思考

我希望看到照片的人能夠了解,在媒體所報導的模樣之外,以色列軍隊其實有更多脆弱的面相。我期望人們能夠停下來,超越政治立場去思考。許多人看到這些照片第一個反應都是:「我不知道女生也要義務當兵」,或者:「她們好年輕」。這讓他們不得不進一步去思考,這些女孩面臨這個新景況時,面臨著怎樣的矛盾。

人們也許會想:「如果是我在 18 歲的時候被徵召入伍呢?」,或者「如果是我的女兒得去當兵?」這讓許多人感受各種情緒,而這正是我想要的。


攝影師 Rachel Papo

瑞秋.帕柏在 1970 年出生於美國俄亥俄州,成長於以色列。她在青少年時期開始攝影,並畢業於以色列海法市知名的藝術高校。18 歲時她進入以色列軍隊服役,擔任攝影兵。她從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取得藝術學士學位(1991-1996),並於紐約視覺藝術學院(School of Visual Arts)取得攝影碩士學位(2002-2005)。

瑞秋的攝影作品得見於諸多公共及私人收藏,並在世界各地展出與出版。她由紐約市 ClampArt 畫廊代理,並曾出版 Serial No. 3817131(powerHouse Books, 2008)及Homeschooled(Kehrer Verlag, 2016)兩本個人攝影集。她曾入圍「Santa Fe 攝影獎」決賽,並於 2006 年獲得 NYFA 獎學金。2009 年時瑞秋獲選為國際攝影界奧斯卡露西獎(Lucie Awards)的「年度深度攝影師」。

目前她與丈夫及兩個孩子居住於紐約市布魯克林區,工作範疇兼及個人工作計畫與委任案。

Previous ArticleNext Artic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