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拉・麥基:致十四歲的自己

2019 年 4 月 18 日,在北愛爾蘭的示威遊行中,一名 29 歲的新聞記者中彈身亡,她是被譽為北愛爾蘭新聞界的明日之星的莉拉・麥基(Lyra McKee)。2014 年,當時 24 歲的麥基曾給十年前的自己寫了封信,內容關於自己作為一名同性戀者、關於身為新聞記者的未來,也關於快樂地活著

北愛爾蘭德里克里根地區,民眾在案發現場放上鮮花與匾額,紀念中彈身亡的記者莉拉・麥基。(Paul Faith / AFP / Getty Images)

孩子,會沒事的。

我知道妳現在並不這麼認為。妳坐在學校裡。其他孩子正在取笑妳。妳跟錯的人坦白自己喜歡上誰,很快地,他們全都知道了妳的祕密。這糟透了。他們讓妳的生活變成地獄。他們嘲笑妳、竊竊私語地談論妳、污辱你。這樣不對。妳不能向成年人求助,因為如果要這麼做,就勢必得告訴他們真相,而妳做不到。他們永遠不能知道妳的祕密。

眼下的生活如此艱難。妳每一天醒來都在想,還有誰會發現妳的祕密然後討厭妳。

事情不會永遠如此。會好起來的。

在一年內,妳將參與一個計畫,旨在訓練妳這個年齡的人成為記者。我知道,生涯輔導老師建議妳把記者當作一個選項,而妳說不,因為聽起來很無聊而且妳只想寫作,但是,去吧。妳此生中,會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擅長的東西是有用的。妳會找到自己的使命。妳會遇到很棒的人們。而且當糟糕的時刻再度來臨時——供參:妳的第一任女友不是「那個人」而且妳會搞砸那個歷史考試——幫助妳堅持下去的會是新聞工作。

在兩年內,妳會離開高中校園,升讀地方技術學院。別擔心——妳會交到朋友的。那些人將是妳在半成年時第一群真正的朋友;一些會在凌晨4點接妳電話的人。在未來的幾年中,妳只會與 Gavyn 和 Jonny 保持聯繫,但妳會非常想念其他人。妳17歲時,妳會告訴他們妳的祕密,而他們不會介意。這需要勇氣,但妳會做到。Gavyn 將成為基督徒,而妳會害怕他討厭妳,但有一天下午,妳會收到一條訊息說:「這不會改變任何事。妳永遠都會是我的朋友。」接受真實的他,就如同他接受真實的妳一樣。

此刻,妳會思索自己是否會有「正常」的一天。妳很正常。妳沒有問題。妳不會下地獄。

妳會去上大學,就像妳一直以來計劃的那樣,但妳會輟學,因為大學使妳想起高中,那個人們冷漠而妳又沒什麼朋友的地方。大學校園太大又太恐怖,但這種經驗將會成為妳的一部分。妳將第一次在這世上走出自己的路。藉此,妳會遇到妳未來的摯友。他們會幫助妳,用好的回憶來取代所有痛苦記憶。妳此生第一次,會喜歡自己。

在妳 21 歲生日的前三個月,妳會告訴媽媽那個祕密。妳會先哭泣、顫抖,她會被嚇壞,因為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離聖誕節只有幾週了,妳必須告訴她,因為妳遇到了喜歡的人,妳再也不能忍受罪惡感了。妳的話梗在喉嚨出不來,所以她替妳開了口:「妳是同性戀嗎?」妳會回答,「是的媽咪,我很抱歉。」她不僅不會生氣,還會説「感謝老天妳不是懷了孕。」

妳會蜷躺在她的腿上啜泣,那時她會抱著妳並告訴妳:妳是她的寶貝女兒,怎麼能以為會有任何事情可以減少她對妳的愛?妳會感覺自己像個重獲自由的囚犯。妳會記起每一次向上蒼祈求幫助的時候,因為妳曾是如此恐懼,然後妳會覺得自己很蠢,因為明明沒什麼好擔心的。

妳會告訴妳的手足。沒有人會介意。當妳和 Mary 一起在商場的美食街吃肯德基時,她會擁抱妳並跟妳說,她為妳感到驕傲。其他人會打趣地告訴妳他們一直都知情。大家都會轉個彎告訴妳「我愛妳」、「我為妳感到驕傲」、「這不會改變任何事」。

妳會感到極其幸運。妳看過 James 向父母出櫃後被趕出家門;而 Michael 的媽媽説她會「打倒他體內的同性戀」的那晚,妳人就在他家裡。妳會因為自己是幸運的那個、因為最終一切是如此輕鬆,而深感內疚,即使妳是行經了地獄才到達那裡。

妳會第一次墜入情網。妳會第一次心碎,然後妳會覺得自己可能心痛而死。妳不會死的。妳會克服它。

此刻,妳會思索自己是否會有「正常」的一天。妳很正常。妳沒有問題。妳不會下地獄。妳沒做任何活該被他們討厭的事。

未來,生活不僅會變得更容易,還會變得更好。妳會毫不畏懼地走在街上。與妳素未謀面的青年不會朝妳扔東西或羞辱妳。妳會交到史上最好的朋友。妳會收到派對邀請。妳會擁有社交生活。妳會被愛。人們會用「了不起」、「酷」和「聰明」之類的詞來形容妳,妳會忘記其他孩子說妳「詭異」、「古怪」和「蕾絲邊」的時光。

妳會做些「正常」的事。妳會花時間陪媽媽。妳會去上班並自己繳帳單。妳每週都會和妳最好的朋友一起去看電影,因為這是妳的慣例儀式——晚餐,然後是爆炸連連的動作片。妳會再次墜入愛河。妳會每天都微笑,知道有人愛著妳,就像妳愛著他們一樣。

孩子,堅持下去,值得的。

我愛妳。

2019 年 4 月 24 日,麥基的葬禮現場,她家人在聲明中表示:「她的開朗和凝聚人心的希冀,讓她全然不為政治左右。」主張脫離英國的武裝組織「新愛爾蘭共和軍」(New IRA)承認涉案,並對麥基的親友表示歉意。(Getty Images)

原文於 2014 年首度刊登於莉拉・麥基的部落格 The Muckr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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