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特伍優越號鑽井船（Atwood Advantage）上——在船上中控室裡頭，一個來自密西西比的鑽油員戴著黑色墨鏡、頭戴畫著骷髏的黑色棒球帽，他手裡可能握著以色列的未來之鑰。
他控制的巨大鑽井機下探 11,345 英尺深，離寧靜的地中海海面之下有 2 英里之遠，它鑽得越來越深，深入近年來在全球找到的最龐大的天然氣油田之一。
以色列曾是地球上充沛資源的一隅中一座能源荒蕪之島，如今在多年延宕後，其總算挾著野心勃勃的策略汲取海裡的貯藏，此舉或能助其轉型經濟，以色列並希望能藉此轉變他們在這個長期遭仇視區域中的地位。
一眨眼，我們也在能源市場佔有一席
如果照著計畫走，以色列不但能大致能源獨立，還能供應給鄰國，這能成為建立邦誼的新理由。
當然，誰也沒法保證事情會照著計畫走。以色列在發展管理其新發掘財富的規範上已掙扎多年。以色列試圖招徠的國際能源公司在不斷變動的國際市場上有其他選項。而新時代的政治，伴隨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鼓吹以色列在耶路撒冷和約旦河西岸張揚行動，可能燃起以色列和阿拉伯鄰人們新一波的衝突，這也會令彼此的能源夥伴關係命運多舛。
不過樂天派認為有自信的理由，地中海一度拖遲的鑽井工程復工，發佈了額外招標、新的顧客就會上門—或至少會考慮考慮。耶路撒冷的政府期望興建油管，將以色列的天然氣一路送往遠及歐洲。
「一眨眼，我們也在能源市場佔有一席。」能源部長彧佛．史坦尼茲（Yuval Steinitz）在幾週前說著，一邊巡視艾特伍優越號鑽井船。
盼與土耳其、約旦和埃及解開外交死結
促進以色列和鄰國的邦誼也許很誘人。史坦尼茲將他們與土耳其近來的和解歸功於能源。多年以前兩國外交關係破裂，起因於一場海上對峙中，10 名土耳其運動人士試圖突破以色列針對加薩走廊的海軍封鎖，最終招致他們的死亡。
「我們當時和土耳其人的關係不斷惡化。」史坦尼茲說。「二或三年前，以色列有些人甚至覺得我們會有武裝衝突。現在我們和中東最強盛的國家之一又打開死結。我們已經看到外交上的好處了。」
土耳其尚未同意兩國間的能源協議，不過約旦已經同意了。9 月時，約旦簽下一紙合約，在未來 15 年間購買價值 100 億美元的天然氣，這將能供給該國 40% 的電力。
以色列同時打著埃及的算盤，官員們也考慮拓出一條通往塞浦路斯、希臘，並直至義大利的管線，好進入歐洲市場。為了招攬更多國際能源公司，以色列在地中海劃出 24 塊投標區域，並於 4 月開放招標。
「我們正在革命的路上。」替一間公司擘畫目前投標方案的顧問公司塔模斯集團（Tamuz Group）老闆納蒂．畢倫坡（Nati Birenboim）說。「如果現在是十年、十五年前，我說以色列會找到大量的能源並在能源上幾近獨立，你會覺得我瘋了。我們是奶與蜜的國度，但石油呢，我們把它們留給鄰居了。」
但畢倫坡警告，別對改善與以色列鄰國關係的可能高興過頭。他強調埃及也可能有自己的海洋油源。他說，「這不會一舉扭轉」開羅的態勢。而土耳其看來正投向俄羅斯的懷抱。
「我不認為我們能和俄羅斯天然氣公司（Gazprom）較勁。」他談到俄羅斯的能源巨人時說道。「我不認為土耳其政府正敞開臂膀等著迎接我們。」
即使在和以色列簽有和平協議的約旦，該國的抗爭民眾都走上街頭，抨擊政府正將自己和「錫安主義聚合體」綁在一塊。當下的約旦還耐得住壓力，然而在 2015 年，巴勒斯坦當局便在反以色列的民氣下放棄了類似的協議。
豐富蘊藏需對抗浮動市場與內政阻力
除了地緣政治，還有市場的複雜變項要考量。隨著天然氣資源在全球愈發充裕，價格下滑，以色列可能難以吸引國際投資將該國羽翼未豐的能源部門帶向天際。
「投資客已經不像過去十年那樣挨家挨戶敲著任何國家的大門，這些國家得有足夠競爭力吸引投資，在這個價格低、供給氾濫的新世界，各家公司可會精挑細選。」華盛頓的能源顧問公司 IHS Markit 的副主席丹尼爾．葉琴（Daniel H. Yergin）說道。
以色列從 1950 年代便在探尋能源，但直到 2010 年才有了重大進展，他們找到分別命名為利維坦（Leviathan）和他瑪（Tamar）的油田，據稱蘊藏 25 兆至 30 兆立方英尺的天然氣。總部設在休士頓的諾伯能源（Noble Energy）和以色列的德雷克集團（Delek Group）領導的合夥事業開發他瑪的油井；第一批供貨在 2013 年進軍在地市場。
以色列天然氣如今供應全國逾半的電力，也推動該國的經濟。工人銀行（Bank Hapoalim）的首席經濟顧問里歐．雷德曼（Leo Leiderman）估計，隨著能源價格大波地下跌，天然氣的到來轉變成額外 2% 的國民生產毛額。而這還不過是目前汲取蘊藏量的一部分罷了。
比他瑪大超過 2 倍的利維坦還未開發。探勘事宜由於政府該如何規範可能的經濟成長的爭議而耽擱。國會工黨領袖雪莉．亞希莫維奇（Shelly Yachimovich）在內的論者批評，企業「肥豬」會在屬於以色列人民的資源上牟取利益。諾伯則不願接受該公司口中的規則改變，該公司承擔了風險，並在計畫中投資可觀的金錢。
經濟學教授伊唐．薛辛斯基（Eytan Sheshinski）主導的政府委員會提出了新方案，建議在探勘和開發的花費打平後對利潤徵收稅金。但就算這關都過了，政府反壟斷部門依然斷定這些公司涉及企業聯合。
總理班雅明．納坦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的政府拋出新的規範方案回應，卻又遭法院打回票。新的規範框架在去年總算就緒，為秋天重啟探勘之路。
然而一些西方產業代表仍懷有疑慮。「納坦亞胡政府拿出了魄力，重建規範的篤定感，並吸引高品質的企業前進以色列近海。」曾為包括諾伯等多家公司提供評估的美國顧問強納森．拜倫（Jonathan Baron）說道。「但是薛辛斯基委員會帶來的聲譽損害仍是個嚴重問題。」
當不可能成為現在式
艾特伍優越號從墨西哥灣而來，在 10 月初抵地中海東部，並鑽起幾年來的第一座新井。「我們是唯一一艘在以色列海域做這檔事的船。」諾伯地中海東部鑽井工程經理邁爾斯．巴列特（Myles Barrett）說道，他為此從德州遷居特拉維夫。
這艘 781 英尺長的船是由最新科技引導的海上建築平台。衛星和電腦讓船隻保持在鎖定位置幾英吋之內的距離，好讓深入海洋的鑽井機保持穩定。在海洋寧靜的日子，船隻感覺起來特別堅固，就像一座人造島嶼，只有稍微有感的搖晃。
船上有 160 名船員和鑽井工人，船隻展開的鑽井機越過層層的鹽與岩石。隨著鑽井機沒入海水，工人們又裝上更多的鑽井機組件。每隔一到兩天，一艘無人潛水艇會潛入水中確認水下的情況。
油井沒多久就要打上天然氣，而艾特伍優越號打算屆下個月月底時，開往另一處油田。
「這對我來說就是場夢，一年以前每個人都認為以色列不可能恢復開採。」能源部長史坦尼茲說。「而現在就在鑽井。現在式。」
註 1：以色列全國最大的銀行，在全球金融市場亦扮演吃重角色。
註 2：以色列中間偏左、反戰的政黨，在 1980 年代以前曾經是最重要的政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