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銀行也要對拍子——耳朵裡的魔幻時刻

“That’s what I love about music. One of the most banal scenes, is suddenly invested with so much meaning.”

Begin Again

在電影《曼哈頓戀習曲》(Begin Again)中,男女主角一起戴著耳機分享器,用 iPod 聽著一首首經典老歌,穿梭在曼哈頓的大街小巷,眼前的平庸景物配上耳機中隨機出現的歌曲,瞬間產生了化學效應,變成一幕又一幕魔幻的電影時刻。

剛開始練習做電影配樂時,我最常做的練習正是如此,走在街上時根據自己當下心情或是眼前景象,在腦中幻想適合的音樂,或者反過來,在聽到一首歌曲時,想像「聽到的畫面」。這種練習做久了對配樂工作確實有幫助,彷彿可以打通你腦內某種連結視聽記憶與情緒的神經系統,但壞處是面對音樂或是影像時再也無法把它當做純粹的休閒,職業病無時無刻不跟著自己,永遠都在「分析」。因此我私下其實是個不太聽音樂的人,休息或放鬆時往往需要絕對的安靜;但是也有另外一種與我完全相反的人,生活中隨時隨地都需要聽音樂,甚至還有強迫症,得讓現實中一切行為的節奏與能量和音樂同步,就像《玩命再劫》(Baby Driver)中的男主角 Baby。

Baby 從小因為一場車禍失去父母,意外並且造成他的持續性耳鳴,於是他常年戴著耳機聆聽音樂以阻隔噪音,也療癒內心的悲傷與孤寂。無論是開飛車、搶銀行、買咖啡、開會、煮早餐、遇見心儀的女孩、與女孩一起在自助洗衣店洗衣服、逃亡、生死對決⋯⋯,Baby 總會播放一首又一首銷魂又狂野的 R&B 或 Rock N Roll,(姑且假設)因為他熟悉每一首歌曲的細節,因此每一個眼神、步伐、換檔、轉方向盤和開窗,都會與音樂節奏對得準準地,連開機關槍都可以打出 funky 的節奏,甚至當搶劫完要回車上的同伴因意外不小心沒對到自己設計好的拍子時,即使警衛追兵已近在眼前,他還是會把音樂切掉,要求同伴重新上車然後 replay 一次。這種對音樂的浪漫與堅持實在是帥度破表,讓我完全忽略他是在做壞事啊!

或許 Baby 在洗手不幹與女主角遠走高飛後,應該要到百老匯找個編舞的工作,想必將成為音樂劇界的明日之星。好吧,我知道他只是一個虛構的戲劇人物,那麼回到客觀的現實分析專業層面:Baby Driver 的音樂奇觀,除了要感謝攝影師、剪接師、音樂剪接師、擬音師(foley)對聲音與影像節奏的高度敏銳與精準外,更要歸功於鬼才導演艾德格‧萊特(Edgar Wright)對音樂的浪漫、執著以及想像力。除了全片令人驚豔的選曲菜單外,該片演員在訪談中也提到,劇組寄來的劇本是一個 app,裡面的每段場景都已搭配好音樂檔案,因此演員在瀏覽場次台詞時可直接同步聽到導演挑選好的音樂,以提早在讀劇階段就能想像導演心中的能量與節奏。由於台灣無論是歌舞片或是以音樂為主的類型片都不多,身為業界從業人員之一,看到別人是用這樣的方式工作,實在瞠目結舌、震驚又羨慕。對於音樂類型電影的創意與技術,我們不知還要追多久呢。

還是放首歌吧!讓眼前的無力與感慨,幻化成為迷人的電影場景。

“I will talk… and Hollywood will listen…”

from Robbie Williams, Swing When You’re Win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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