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納爾遜・曼德拉曾致力對抗種族分離,我在以色列看見相似之處

六月初,以色列迎接一年一度的耶路撒冷日,紀念 1967 年「奪回聖地」;對巴勒斯坦人而言,這卻是流離失所的痛苦之始。同時,在麥加舉行的伊斯蘭峰會,伊斯蘭各國表明力挺巴勒斯坦,抗議川普主導的新中東和平計畫。早在去年,曼德拉之孫便曾投書《衛報》,呼籲國際社會重視巴勒斯坦的困境,如同當年重視南非的種族歧視一般


我的祖父納爾遜・羅利拉拉・曼德拉(Nelson Rolihlahla Mandela)若仍在世,2018 年就滿一百歲了。世界各地舉辦活動為他慶祝一百周年誕辰,讚揚他領導南非結束種族隔離的鬥爭。南非遠離由少數人把持的種族主義統治雖已有些時日,然而這個世界卻仍未擺脫種族隔離的罪愆。

正如我的前人曼德拉與戴斯蒙・屠圖(Desmond Tutu)主教,我看到了以色列針對巴勒斯坦人的種族法律和政策,與南非種族隔離制度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我們南非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種族隔離制度。事實上,許多人認為在某些層面而言,以色列的壓迫更甚於南非過去的制度。

國際法中,種族隔離的定義為:「由一個族群以制度化的政權對任何其他族群進行系統性壓迫和統治。」它是一種不平等的種族權力關係,以不公正的法律持續剝奪被壓迫族群的權利。

任何願意用心觀察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在以色列通過僅猶太人在該國享有自決權的「民族國家法」(註 1)前,其政府早已犯下種族隔離罪。隔離牆、具歧視性的居住許可委員會、身分證系統、修建巴勒斯坦人無法使用的定居者專用道路(註 2),以及約旦河西岸類似南非「黑人家園」(Bantoestan)的隔離地區,這些作為都洩漏出以色列政府的意圖。

民族國家法讓以色列政府的種族歧視昭然若揭。這一系列國家犯罪的脈絡是種族隔離。例如,2018 年 9 月,以色列決定拆除巴勒斯坦貝都因人的阿赫瑪村(Khan al-Ahmar)並驅逐村民。這次種族清洗的目的,是為了在被占據的巴勒斯坦土地上,找地方建立非法的以色列定居點。

2018 年 7 月,約旦河西岸的阿赫瑪村,以色列當局宣稱該村為非法建築,欲強行拆村。(Ahmad Gharabli / AFP / Getty Images)

種族隔離制度實行了七十餘年,巴勒斯坦土地不斷遭竊,還有手無寸鐵的抗議者在加薩走廊遭屠殺,這場屠殺正確名稱為「巴勒斯坦的沙佩維爾」(Palestinian Sharpeville)——以 1960 年發生在南非川斯瓦省(今豪登省)沙佩維爾的大屠殺事件命名——儘管如此,每一代的巴勒斯坦人還是繼續為解放而奮鬥。

2018 年,年僅 17 歲的阿赫德・塔米米(Ahed Tamimi)因在自家後院與以色列占領軍發生衝突而遭非法監禁。但正如我祖父遭南非政府囚禁 27 年,只是使他成為全球自由的象徵,塔米米也成為巴勒斯坦人堅決反抗的強大象徵,她和她的家人代表了世界各地巴勒斯坦人對抗巨大暴行的勇敢精神。我向他們的勇氣致敬。

儘管塔米米已獲釋,但是還有成千上萬的巴勒斯坦人仍在以色列種族隔離監獄裡飽受折磨,其中包含數百名兒童。2018 是曼德拉滿百之年,我們應當回顧他的聲明:「少了巴勒斯坦人的自由,我們的自由就不完整。」無論是正在流亡、身為以色列公民,或是生活在遭侵占的土地上,我們也應持續致力於賦予所有巴勒斯坦人不可剝奪的人權。

因為我們南非人也明白,需要國際社會團結才能有效抵抗種族隔離政策。正如我們爭取自由時,世界各地的盟友至關重要,國際主義的精神也續存於支持巴勒斯坦解放的非暴力「抵制、撤資和制裁運動」(Boycott, Divestment and Sanctions Movement,簡稱 BDS 運動)。

2018 年 9 月,工黨呼籲英國政府停止向以色列出售武器,這給了我一絲希望。我們期待南非政府也將利用其在金磚國家中的地位,呼籲實施武器禁運。這項重要的制裁是結束維持著以色列種族隔離的共謀,最基本的一個作法。停止共謀犯罪不是慈善,而是巨大的道德義務。

這些積極而具體的步伐延續了曼德拉一生的奮鬥,與抹煞巴勒斯坦歷史(包括浩劫日)的可恥企圖形成鮮明對比——在這段歷史中,如同在南非的種族隔離歷史中,英國曾是涉入頗深的共犯。同時,這些進展也強力反駁了那些妖魔化、甚至抹黑 BDS 運動的企圖。

所有心存良知的人不僅有權、也有責任表達:他們反對任何違反人權和國際法的國家。他們有言論自由的權利、有對強權說真話的權利,有聲援被壓迫人民的權利。

那些違反人權和國際法的政府,還有甚至更糟糕地沆瀣一氣、協助這些政府違反人權的人,將受到歷史的評斷。2018 年 8 月英國首相梅伊(Theresa May)訪問南非期間,試圖抹去英國政府曾經支援種族隔離的歷史。如今我祖父已不在人世,梅伊讚揚他,而對於同為保守黨的成員曾要求絞死他、在他還在世時替他貼上恐怖分子的標籤的事實,她卻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國際壓力是終結南非種族隔離的主力之一。我們知道,套用在以色列的例子也會有效,尤其以色列政府砸下重金在全球各地打擊 BDS 運動。

非暴力抵抗策略例如杯葛、道德撤資,以及向公司和政府(包括地方政府)施加壓力,要求它們停止參與嚴重侵犯人權的行為,這些都是長久以來支持正義運動的方法。

曼德拉曾將巴勒斯坦問題稱為「我們時代最大的道德問題」,然而世界仍對此保持沉默。我們皆有責任竭盡所能為巴勒斯坦的自由、正義和平等付出努力,並且挺身對抗世界各地的種族隔離政策。

2013 年曼德拉逝世時,巴勒斯坦人齊聚悼念,手上拿著他過去拜訪加薩的照片,上頭是他當時所說「種族隔離:在南非是錯誤,在巴勒斯坦亦是。」(Mahmud Hams / AFP / Getty Images)

恩科西・茲維利萊・曼德拉(Nkosi Zwelivelile Mandela)為曼德拉的孫子,非洲民族議會國會議員。


註 1:以色列國會在 2018 年 7 月 19 號以 62 比 55 票通過了《猶太民族國家法案》(Jewish nation-state law),為國家基本法,效力好比憲法。內容強調以色列為猶太民族的國家,基本原則的第三條更明文規定「在以色列行使民族自决的權利為猶太民族獨有。」

註 2:此文經修改澄清,巴勒斯坦人無法進入為定居者修建的道路,但並非定居者專用的道路。其他以色列公民和外國國民也可以使用,即只有巴勒斯坦人無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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