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界遇到紅髮傑克

學生時代除了練吉他、玩樂團外,最喜歡翻閱華語流行專輯內頁的 credit(參與專輯製作的人員名單),從中認識自己喜歡歌曲的幕後製作團隊,從製作人、編曲、到樂手與混音師,是九O年代的音樂屁孩們認識產業與前輩的重要途徑。慢慢地,我發現自己喜歡其編曲的歌,credit 上總會看到這個名字——黃中岳。

無論是張學友〈她來聽我的演唱會〉中細膩又情感飽滿的指彈吉他,還是陳珊妮〈夏雪〉中深沉富詩意卻又狂野不羈的刷奏,亦或是戴佩妮〈透氣〉中律動感十足的電貝斯,都出自黃中岳老師編曲或彈奏之手,對當時腦袋還停留在指法/刷 chord(和弦)/solo(獨奏)的我來說,中岳老師的吉他編曲幾乎是帶我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吉他合聲是如此複雜、吉他伴奏是如此有存在感、彈木吉他是如此地帥氣。

慢慢、慢慢長大以後,隨著自己在業界闖關打怪,終於有一天也得以遇見自己從小的偶像。我想應該是五、六年前福茂唱片的尾牙吧,當時我很幸運地因為配樂作品而被幾家唱片公司注意到,因此有機會參與線上歌手作品的編曲或製作,也因此從電影配樂悄悄地跨進了流行音樂。記得跟黃中岳初次講到話的那一天,場面完全像是粉絲見面會,而且,沒想到偶像竟然有在關注我的作品!之後很開心與中岳老師成了朋友,無論是一起擔任獎項評審或是私下碰面,每次跟老師相遇閒聊都很興奮。有一次我邀請他來看我劇團的《瘋戲樂 Cabaret》,我得在裡面彈奏〈她來聽我的演唱會〉,結果我的手從傍晚彩排測試時就開始發抖,演員夥伴們都笑說,從沒看過我這麼緊張,沒想到後來當晚演出我果真彈錯了一個音,但老師人很好,說他都在專心看戲沒聽出來。

跟中岳老師第一次在音樂上合作,是前年幫跨界小提琴家蘇子茵製作她個人同名創作演奏專輯,其中有〈Little Cottage〉與〈Winter In Seville〉兩首歌我們邀請中岳老師來擔任吉他手。整張專輯經過兩次排練後,直接在 112F 錄音室進行了整整兩天完全 no click(註)的同步錄音,過程非常地刺激,滿滿的音樂與呼吸,就這樣被記錄了下來;後來,這張專輯也幸運地入圍第 29 屆金曲獎演奏類最佳專輯獎、最佳作曲人獎。

兩週前,正處於年度水深火熱的我,接到瑪莎學長的訊息,問我有沒空幫他編一首家家新歌的弦樂四重奏,吉他是中岳老師編寫與彈奏,全曲也是滿滿的呼吸,no click。瑪莎說這首歌的弦樂編寫非我莫屬,且中岳老師聽到他要找我時,也覺得會很有趣、非常適合;雖然我內心認為這之中八成是瑪莎怕我太忙不編的話術,但被自己的偶像與學長欽點還是很開心的,於是趁空檔上廁所時,火速用手機聽了瑪莎寄來的 demo,沒想到聽著聽著,整個人就這樣陷進去了!且腦袋中已聽到一堆我想要加的弦樂線條,於是(從廁所)出來後立刻再聽了一次,並用電腦錄下剛剛初次聆聽時聽到的想法與線條,接著跟瑪莎做了簡單的溝通,他說沒問題,隨我想怎樣編都可以,於是我就這樣開工了。

很快地,兩個工作天內,一鼓作氣編寫完成。這次因為內容的特殊氣味,我在開始編寫前,腦袋中就存在著非常具體的弦樂聲響,也很清楚自己(必須)要找哪些音樂家來錄製才會滿足自己期待,很幸運地最後一切就這樣順利到位。2018 年 12 月的某個夜晚,大夥兒一起在強力錄音室,僅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完成了這首歌曲的弦樂四重奏同步錄音,非常期待成品上線與大家見面的那天。

做這行最棒的事之一,就是有一天能夠與自己的英雄偶像相遇,甚至共事。雖然在數位音樂與串流時代,會對流行音樂 credit 有興趣的人已經愈來愈少,且各大平台以及 MV 影像頁面中,多半也都不會放上幕後音樂製作團隊資訊,但 20 年前在師大附中校園練著〈她來聽我的演唱會〉的那位小屁孩,一定無法想像,未來有一天自己的名字會與黃中岳老師一起出現在一首歌的編曲 credit 上吧!


註:通常在錄音時,先設定起始速度的節拍器,樂手再隨著節拍器演奏。而 no click 是指「沒有節拍器聲音」,也就是樂手於錄音時不靠節拍器直接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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