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毒師》：十年過去，華特．懷特的身影仍籠罩電視影集

當初，文斯．吉利根（Vince Gilligan）拚了老命才讓他的電視劇走上軌道；後來網飛來了。今天，串流巨人聳立市場，《絕命毒師》也因此永垂不朽。

十年前，《絕命毒師》在電視首播。這部荒唐影集的主角是《左右做人難》裡頭的老爸，本劇回答了一道歷代中年男人紛紛自問的題目：如果我辭了我的無聊工作，當個罪犯會怎麼樣呢？這部影集給出的答案似乎涉及毒品、露營拖車，也可能僅套著內褲、困在沙漠之中動彈不得。

文斯．吉利根的影集今日已是經典大作，但它給人的第一印象或有誤導之嫌。首播集的尾聲時，主人翁華特．懷特謀殺了一名男子。他大冒險的序曲是有些插科打諢，可是沒多久，觀眾便笑不出來了。

吉利根運用敘事口吻愚弄觀眾，讓你以為自己看的不是一齣那麼難消化的節目；之後，這個戲法層出不窮。在《絕命毒師》五季內容裡，他巧妙地挪用觀點、風格與劇情結構。尤其，他介紹角色出場時，會使出許多花招，不斷挑戰觀眾當初認識他們時留下的成見。當全劇在2013年告終時，笨拙逗趣的華特．懷特成了殘忍無情的海森堡。但即便在他的終局——他在一間新納粹的冰毒實驗室裡頭流盡鮮血——許多觀眾仍情難自已地替懷特搖旗吶喊。

全戲的大題目就是「轉變」。不過，在電視圈與文化界的變革之中，《絕命毒師》同樣留下了標誌身影。懷特和傑斯．平克曼在2008年初登板時，適逢《黑道家族》劇終、《廣告狂人》甫上戲不久，此時是一段陣痛期，之後就迎來人稱「電視的黃金年代」。《絕命毒師》今天順理成章地穩坐「黃金年代」的龍頭寶座，但若非美國付費頻道如 HBO 製作的前衛、創新戲劇取得偌大成功，讓有線電視起而效尤，這部戲大可能不會出世。（若想略窺 AMC 電視台放行前危機四伏的提案過程，請至 YouTube 觀賞：Vince Gilligan on pitching Breaking Bad。）

《絕命毒師》生逢有線電視的榮景歲月。在英國，電視頻道的生態大不相同，該劇有賴竄紅的網飛串流，才能找到觀眾。這部戲的前兩季曾在英國的 FX 與 Five USA 電視台播映，收視率卻不算出色。不過，當本劇屆最終季時已然有口皆碑，甚至讓網飛拿來當作打進英國市場的宣傳工具。

2018年，電視頻道的景觀又是改朝換代。十年前的電視盛世看起來災情一片，網飛大權在握（至少看上去如此——我們沒法真的知道，因為這間數位播放公司從不公布觀賞人次）。同時，有線電視苦苦追趕。網飛影響我們觀賞節目的方式，以前我們空出特定時段觀賞節目，現在隨選隨看，一口氣嗑完整部影集的追劇馬拉松蔚為風尚。許多英國觀眾大概都是這樣吞光《絕命毒師》的；當初，網飛先購得先前集數的放映權利，後來才分週次播畢第五季的最後八集。

現在難搞的男人也環伺我們周遭。作家布萊特．馬丁（Brett Martin）用「難搞的男人」（Difficult men） 一詞來形容懷特和《黑道家族》的東尼．沙普藍諾這類反英雄人物，也用來形容創作出這些角色的吉利根與大衛．蔡司（David Chase）。然而，今天的反英雄不再顛覆傳統，甚至能淹腳目，我們有《諜海黑名單》、《傳教士》甚至《毒梟》。這時候，吉利根卻走上另一條路。目前他手上的影集《絕命律師》是《絕命毒師》的前傳影集，全戲的重心放在《毒師》劇中罔顧道德的律師索爾．古德曼，故事的課題卻不是權力慾望，而是與失望共處。故事裡的角色們都渴望當上另一種人，但不能得償所望。（不過，和本傳一致的是，《律師》依然敏銳地刻畫人際關係的力量消長和張力。）

海森堡的 T 恤衫和馬克杯的確大行其道，但華特．懷特的熱潮能長久，並非因他壞事做盡。假使他死時，你依然想為他加油打氣，箇中原因可能是，儘管非他本意，懷特依然流露出了自己的人性。換句話說，他的酷不是源於他射倒了一卡車的白人優越主義者，而是因他事後拒絕射殺他長期受苦的合夥人傑斯。

《絕命毒師》變成一代經典的背後有諸多理由：部分歸功該劇的匠心，部分歸於創造力。然而最最重要的，它之所以出類拔萃，是儘管故事再怎麼離奇，劇中矛盾而複雜的人物們，仍真實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