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遊戲》粉絲塞爆奇幻城市:杜布威尼克的難題

自 2011 年開播的《冰與火之歌:權力遊戲》(Game of Thrones)是當今全球最受歡迎的影集之一,也將於 4 月中迎來最末季。然而,隨著劇集的熱播,一座海濱小城正逐漸遭遊客淹沒。當地官員們於去年開始反制大批觀光客,嘗試找出接待遊客和賺取財富之間的恰當平衡。《紐約時報》於去年冬季來臨前深入探訪,一窺這座劇中奇幻城市的真實樣貌

杜布威尼克·克羅埃西亞——凜冬將至(Winter is coming)。

在《權力遊戲》中,這是一句警語。然而,卡蒂雅·雪瑞夫(Katja Seref)既不懼怕也不擔憂。

「我鬆了一口氣,」雪瑞夫説。她是《權力遊戲》導覽團的導遊,身上仍穿著藍色卡麗熙(khaleesi)禮服,那是一位爭奪七大王國統治權角色的服裝,結束筋疲力盡的一天。「這意味著我可以休息了。」

卡蒂雅·雪瑞夫是《權力遊戲》導覽團的導遊,身著劇中的服飾。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每年夏天,成群的遊客來到杜布威尼克;這座克羅埃西亞城市,有如一枚鑲嵌在亞得里亞海岸的寶鑽,魔幻的美景吸引了遊客,長久以來也吸引了好萊塢的勘景人員,比如 HBO 強檔影集《權力遊戲》就選擇此地作為虛構的君臨城。

但年復一年,大批蜂擁而至的遊客揮舞著自拍桿入侵杜布威尼克,正威脅著吸引他們前來觀光的最初因素。畢竟光是為了進城,就得擠入大排長龍的隊伍,實在很難感受到此地崇高雄偉的威嚴氣氛。

地圖:The New York Times

近年來,遊客人數爆量成長,以至於 7 月份的杜布威尼克成了「超限旅遊」(over-tourism)的同義詞,這是全球許多最美麗的景點都面臨相同的困境。

從西班牙巴塞隆納的林蔭大道到威尼斯的運河,地方官員們一直在努力解決類似的問題:被愛之深,近乎窒息。

除了擁擠的人群,熱門景點附近的居民抱怨觀光對當地房地產市場的影響,也擔心無禮遊客造成的困擾。

當地人的憤怒極有可能隨著遊客增加而持續升溫。聯合國世界旅遊組織(World Tourism Organization)估計,2030 年國際旅遊人次將從 2016 年的 12 億上升到達 18 億。

杜布威尼克的官員已經對大量遊客展開反制策略。

2018 年夏天政府開始取締街頭小販,限制餐廳擺設戶外餐桌的數量,避免古老的巷弄擁擠不堪。最重要的是,政府開始控管郵輪乘載的遊客量;此前郵輪一趟就帶來上千名遊客,有如洪水般湧入這座歷史悠久的世界遺產城鎮。

杜布威尼克舊城區餐廳的人們。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2018 年起該城市限制表定時間的下船遊客數量。自郵輪首度入港以來已有將近 20 年的歷史,2019 年夏天起將首次面臨停靠時間的限制。

他們嘗試在避免被旅客淹沒的情況下,找出接待遊客和賺取財富之間的恰當平衡。

「各地解決遊客過多的方法相去不遠,」杜布威尼克市長馬托·法蘭科維奇(Mato Franković)表示,「但首先必須意識到問題的存在。」

正如解決方案沒有唯一,杜布威尼克的旅客種類也形形色色。這裡有一日遊客、度假的家庭、郵輪團的乘客、歷史迷、派對咖,還有一種相對較新的類型——「場景踩點客」。

導遊拿出《權力遊戲》的場景,向遊客介紹在舊城區的拍攝地點。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這些人們追尋喜愛的虛構時空在真實世界中的位置,為此而環遊世界。近年來,沒有任何地點能比《權力遊戲》的「七大王國」更具吸引力。

在杜布威尼克,與《權力遊戲》有關的觀光團於 2015 年約有 300 組,2017 年成長至 4,500 組。而根據觀光官員的說法,2018 年截至 8 月的統計數量,已是 2017 年的 180%(即逾 8,100 組)。

雪瑞夫在《權力遊戲》熱潮來襲前就曾帶領遊客走訪歷史古蹟,現在她總是為遊客的提問內容感到詫異。

大批遊客聚集在舊城區入口處的大歐諾弗利歐噴泉(Big Onofrio’s Fountain)周遭,此處也是「權力遊戲」導覽團的行程起點。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例如,已有數不清的人問起 HBO 花了多少時間修建城牆。她禮貌地告訴粉絲們,這些防禦工事開始建造的時間可追溯至 13 世紀。

雪瑞夫向民眾介紹影集著名的場景,比如第五季中,由琳娜·西迪(Lena Headey)飾演的瑟曦‧蘭尼斯特皇后的那幕「羞恥」(shame)步行:在憤怒的人民前裸體遊街示眾。不過,為了讓遊客們一窺幕後,雪瑞夫會以她細膩有趣的觀察講解,讓遊客得以體驗生活在拍片場景中的感受。

遊客在舊城區的城牆上,這裡是熱播影集《權力遊戲》的拍攝場景。(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遊客登上拍攝影集使用的木船「卡拉卡號」(Karaka),船隻已精心修復。繞行杜布威尼克的同時,他們在船上輪流裝扮成自己最喜愛的角色。雪瑞夫則在此重述拍攝期間其中一名女演員如何要求劇組「將所有美麗的克羅埃西亞少女換成比較醜的」,以免搶走她的光彩。

《權力遊戲》的粉絲們穿著戲服在卡拉卡號上參加導覽團。這艘經過精心修復的木船曾參與影集拍攝。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她經常提到,僅僅一、兩分鐘的鏡頭拍攝所需的經費卻高得驚人。接著她的話題從 HBO 的影集轉移到最新一部《星際大戰》電影,驚嘆該團隊在杜布威尼克拍攝的 15 秒場景,花費竟高達 1,000 萬美元。

稍晚,一天的行程結束後,她表示這座城市與好萊塢的關係雖然複雜,但也良好。她稱讚 HBO 工作人員對市民與城市的尊重。

她指出,通常在冬季,遊客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近六年來影集刺激了淡季蕭條的窘境。

儘管冬季時,那一條條空蕩蕩的街道都各有問題待市府官員們處理,但真正迫在眉睫的問題是夏季擁擠的人潮,而郵輪產業是一大罪魁禍首。

2017 年 6 月,法蘭科維奇贏得市長選舉後,迅速採取措施,要在 2019 年夏天開始,將減少每日郵輪為古城帶來的遊客人數減少至 4,000 人——即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起初建議的 8,000 人再減半,更大大低於 2018 年 7 月郵輪每日平均載來的一萬多名遊客。

法蘭科維奇坐在舊城區辦公室裡,回憶起過去;曾有段時間杜布威尼克看似幾乎要撐不下去了,更不用說成為全球旅遊的熱門景點。

1990 年代的一連串南斯拉夫戰爭(Yugoslavia Wars)期間,克羅埃西亞為求從南斯拉夫獨立,而成為早期戰場之一;在 1991 年,杜布威尼克曾遭由塞爾維亞人主導的南斯拉夫人民軍包圍。

圍城持續數個月,沒有逃離的居民都蹲踞在城內,因為古城遭到砲擊。數百人死亡,城內過半建築受損。

法蘭科維奇說,直到 1997 年旅遊業才開始復甦。 2000 年起郵輪開始停靠杜布威尼克,自此遊客數量持續增長。「關鍵是觀光業沒有管理,」他說。「但觀光客就這樣來了。」

杜布威尼克舊城區旁的郵輪。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就職後,他致函國際郵輪協會(Cruise Lines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表示需要減少同時入港停泊的船隻數量。該協會代表約 60 條航線,其中包括嘉年華郵輪(Carnival)和皇家加勒比郵輪公司(Royal Caribbean)等。法蘭科維奇說,郵輪業需要時間來調整,但到 2019 年夏天之後,遊客數量應該會大幅減少,不再塞滿街道。

不過,當官員試圖解決問題時,又會有新的問題浮現。

例如,在杜布威尼克的郵輪人潮問題有所進展之際,克羅埃西亞議會放寬了計程車法規,造成優步(Uber)司機數量飆升,風景優美的沿海地區特別如此。2017 年,杜布威尼克有 250 名計程車司機。法蘭科維奇說,2018 年夏天則有超過 1,200 名。道路根本不足以負荷。

對當地企業主、在老城區經營瑪爾發喜雅(Malvasija)酒吧的格爾達‧梅特科維奇(Gerda Metkovic)來說,除了限制遊客之外,還可以採取更多措施來推廣優質的本地產品。

雖然舊城區沒有如麥當勞或 Subway 等連鎖商店,但販賣廉價小飾品和 T 恤的店鋪仍占滿了街道。

舊城區的街景映在販賣《權力遊戲》與《星際大戰》的櫥窗上。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梅特科維奇供應的葡萄酒來自她父親博佐·梅特科維奇(Bozo Metkovic)的葡萄園。她也自己生產橄欖油。在夏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的酒吧就像是一個避難所。

「這是一個特別的地方,」她談及自己的家鄉時說道,遊客該從杜布威尼克帶走的,應是一段比任何 T 恤都更能長存的回憶。

杜布威尼克附近的《權力遊戲》展覽。 (Dmitry Kostyukov / The New York Times)

文 Marc Santora(Joe Orovic 協助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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