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製作費超窮酸的小節目,如何成為全日本週日晚間黃金檔的新霸主?

2007 年之後,全日本每週日晚間8點的黃金綜藝時段冠軍,基本上就只有一個節目獨占鰲頭。十多年來,各電視台推出各種類型綜藝企劃,想要挑戰日本電視台的《阿 Q 冒險中!》。很可惜地,不管是諧星玩遊戲、還是運動競技節目,所有節目都功敗垂成。直到 2018 年秋天,乍聽之下題材有點無趣的新綜藝節目《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上檔了, 4 個月後,它的收視率竟然超越了《阿 Q 冒險中!》,打破了 12 年來的紀錄。這是怎麼回事?《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令全日本週日夜晚的客廳都吃驚了。

每集《阿 Q 冒險中!》裡有幾個性質不同的綜藝單元,但《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的任務簡單多了:打開衛星地圖,找出某片廣闊山林間的某間不合群小房子,它就是這集節目的目標。到這裡,《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節目裡最數位化的部分到此為止,只剩下非常古早類比的部分──工作人員開著車一路問人,試圖找出抵達這間閒雲野鶴小屋的路線。

也許你會問,從 Google Earth 衛星地圖上,如何能看出這間屋子是否有住人呢?如何確定是住家而不是工寮呢?如何確認真的有路通得上山嗎?答案是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事非經過不知難,這個節目端靠無名的工作人員,親身涉險,用雙腳去經歷這一趟險途。

《日本祕境有房好吃驚》節目利用 Google Earth 上的衛星照片來搜尋日本人跡罕至的離群小屋。(緯來日本台提供)

那麼,會不會有出錯的狀況呢?還真的有:有些山區原本就有土石流問題,唯一出入的山路往往每逢夏季就中止通行;有些隱身森林的房屋,主人每年只上山避暑幾週;甚至有些房屋根本不是住家,而是某研究機構。對於綜藝節目都得有編劇寫本的日本演藝圈來說,《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是一個不確定性太高的節目。但對熟悉日本演藝圈幾乎是刻意安排的觀眾來說,這種前往蠻荒冒險的節目,反倒有一種返璞歸真的誠懇。用 Google 地圖找路這種數位伎倆人人都會,但是一旦進入連路都不確定有沒有的深山峻嶺,只能靠直覺與難得出現的路人善意指路,才能找到目標。這不只是冒險了,這根本是賭博,一口氣揪起觀眾的好奇心。

日本綜藝節目之所以好看,在於他們懂得說故事──這也是節目編劇的重要性,編劇得將來自四面八方的來賓,化為一齣熱鬧好戲的棋子。但近年來,說故事的方式難免老套,自從東京電視台靈機一動,想到街頭素人才是最好的棋子,這才開啟了另一波新形態的綜藝節目製作風潮。

觀眾仍然需要故事,而由街頭的大嬸阿伯講出自身的故事、夜裡未歸的上班族說出自己遲歸的理由、或是與居酒屋裡喝得醉醺醺的 OL 話家常,這種素人綜藝往往更加真實、卻也更腦洞大開,絕不是攝影棚裡的帥哥美女能演得出的人間活劇。

我們都知道,現實往往比戲劇更離奇,在當今的日本,每個晚上幾乎都有檔素人綜藝節目,逼你滴出幾滴眼淚、笑到不免咳嗽,就在提醒你,現實有多離奇。

節目組跑到深山獨居的住家去敲門,問問主人為什麼要離群索居,這麼無聊擾人的舉動自然是素人綜藝的關鍵。事實證明,上山的道路也許真的難尋,但這些山野住民的故事卻都更難以想像。

《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節目的前半段是投石問路的迷宮探險,後半段卻往往轉為感人熱淚的人情溫暖故事。有人告別繁華的都市,到空無一人的深山裡,專心治療被世間刺痛的心傷;有人退休後,結合登山與照顧別人的兩個嗜好,不時帶著登山團上山,到頗有風味的古民家裡,一邊做飯飲酒一邊眺望著奧多摩的山景,一次滿足爬山與吃飽喝足的樂趣,每隔一段時間就如此享受下半場人生。每個山中故事並不都是美滿,有人為了逃避現實而入山、有人不願造成兒女累贅而隱居、有人正在這裡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的重點不在這些很難找到的房子,而是那些在房裡的人。這些怪人、有趣的人、溫暖的人、令人喟嘆的人們,才是節目令人感動的關鍵。

靠著一張衛星地圖、一台車、一台攝影機、一張問路的嘴與兩條腿就能做節目,《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某種程度上比某些網紅的製片成本還要低廉。「零製作費」,電視業界時常如此嘲諷像是《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這類的素人綜藝節目。但是《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的確傳達出那些大預算綜藝節目無法傳達的內容,不管是盲途找路的冒險性,或甚至看節目人員問路都是一種樂趣:有些熱心過頭的阿公或阿婆,還要走在採訪車前,作勢要帶路上山。工作人員若拜託阿公阿婆一起上車不要用走的,他們還會露出靦腆的笑容說:「剛剛上山挖筍子,兩隻腳髒兮兮的不好意思啦!」這不是現代日本常見的風景,那些過往的美好人情,也深藏在這些山林祕境之中。

2019 年 2 月,《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開播 4 個月後,首度以 0.1% 收視率的差距,贏過老大哥《阿 Q 冒險中!》。這也許只是初生之犢的好運氣⋯⋯觀眾與電視圈都是這樣想的。但是又過了 4 個月,去年 6 月 9 日週日夜晚,《阿 Q 冒險中!》的收視率為 15%,而這已經是當今日本電視節目的翹楚。但是《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的收視率真的令人吃驚:20.3%。那一晚的《阿 Q 冒險中!》到了摩洛哥與澳洲出外景,但是從來沒出過海外外景的《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繼續在熊本縣的梯田間找尋孤零零的透天厝。「零製作費」不再是種嘲諷,而是真實的讚美。

「有多少棟孤零零獨棟屋,就有多少個故事。」《日本秘境有房好吃驚》的節目官網上這樣寫著,事實證明,我們真的需要這些深山故事,告訴我們那些已經深埋記憶裡的人間美好。

本節目於每週六晚間九點在《緯來日本台》播出。

工作人員僅用一只地圖逐步拜訪沿路上遇到的民眾,歷經險阻後有九成的機會只會找到被荒廢的小屋。(緯來日本台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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